季泠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知道珊娘这是特地来安慰自己呢。看来,楚寔大半月不进内宅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了。
接下来的半晌都是珊娘在说话,季泠或者答个“嗯”,或者应个“哦”。到最后珊娘也实在找不到话说了。
“怎么很少听见夫人弹箜篌了?”虽说有些时日没见了,可珊娘还是知道一点儿季泠的,心情好、心情不好都喜欢弹箜篌,也算是发泄。
《归去来》么?季泠不敢弹,那曲子实在太过悲凉,她也怕楚寔以为她估计弹出来引他回来。可季泠从没那么想过,她无颜见楚寔,只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
至少他还是她的夫君。
“珊娘,你进来,怎么不把你家孩子带来我看看呢?说起来我还从没见过他们呢。”季泠换了个话题道,她知道珊娘要绞尽脑汁的想话题已经很累了。
珊娘愣了愣,她哪儿敢把孩子带过来戳季泠的心啊。季泠和楚寔成亲都快十年了,也没生出孩子来,这不是踩人伤疤么?可她既然提起来了,珊娘也只能笑道:“孩子们实在太淘了,怕冲撞了夫人,要是夫人不嫌弃,下次我一定把他们带进来。”
季泠点点头,珊娘走时,她让人送了几匣子糕点给她带回去给孩子们。
珊娘欣喜地道:“是夫人做的么?”
季泠摇了摇头,她已经许久没下过厨了,到了南昌,更是一丝念头都没升起过。
珊娘走后,季泠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心里反复响起的都是楚寔的那句话,害怕将来吃不到,所以才不想把嘴养叼了。
将来为什么吃不到呢?
“在想什么呢?”
楚寔的声音突然在季泠身后响起,她回过头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这样看着我?”楚寔脸上带着笑,就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季泠的鼻子立马就酸了。
楚寔点了点季泠的鼻尖,“我这是娶了个哭包么?”
“才不是呢。”季泠哽咽道。
晚上季泠和楚寔并肩仰躺在床上,有一种暌违已久的亲密。她侧过身,用手半支起脑袋,快速地在楚寔的脸颊上亲了亲,然后就像小老鼠一样又迅速地缩回了洞里。
楚寔没动。
季泠等了片刻,又抬头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这下可终于有了动静儿。
季泠有些急切,如今她好似和楚寔掉了个个儿,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楚寔轻笑道:“别急,我不想伤着你。”
季泠虽然心里羞得不行,却一点儿也没退缩。她必须要靠这种亲密来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寔还是一直疼惜她的表哥。
早起楚寔稍微有些动静,季泠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轻声唤道:“表哥。”
楚寔回头替季泠理了理额发,“再睡会儿吧,我晚上回来用晚饭。”
季泠立即就笑了起来,“嗯。”
楚寔走后,好似一切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可季泠心里知道,这一切就好似被碎琉璃包裹住的平静,微微一个震动,琉璃就会碎成粉末了。
百无聊赖的,季泠既不想弹箜篌,也不想下厨,只能去园子里闲逛。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人真正难受的时候,是什么也做不进去的。并不像她梦里那般,还能彻夜地弹箜篌。
季泠正走着,却远远望见转角处出现了男子的衣袂,她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的树丛后散了去,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出来时果然忘记戴面纱了,所以不能走出去,楚寔会不高兴的。
晃神间,那两名男子已经走到了附近,季泠听声音分辨出来,那应当是楚寔的两位幕僚,孙阳山和戴文斌。
季泠正犹豫着要不要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时,却听戴文斌道:“阳山,你怎么跟女人似的,还在跟少卿赌气啊?”
孙阳山道:“我不是赌气,只是太失望。当初请我们下山时,少卿说过要解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不破不立。可如今呢?为了个女子,他就置整个陕西的百姓于不顾。”
“这说得也太严重了吧”戴文斌不认同地道。
“定西侯,年老了,也没有解民倒悬的志向,为了一己私欲就纵容叛军在陕西境内作乱,好让朝廷知道,不能削他的兵权,还趁机向朝廷伸手要粮饷。这不是逼得官府再加重税赋吗?这是逼得天下的人不能不反。”
戴文斌不说话,这就是认同。
“如今群雄四起,正是少卿应该振奋起来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他却……”孙阳山恨其不争地道。
“你这也太苛求了。少卿一介文官,能经营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难能可贵。湖广兵虽然凶悍,可也需要时日才能锻炼成材。”戴文斌道。
“是啊,可是老天不给咱们时间啊,哪有功夫真等着咱们练兵。”孙阳山叹道。
“所以你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少卿娶了成康县主?得到定西侯的全力支持?”戴文斌道。
季泠听到此处,不由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
孙阳山闷闷地道:“这难道不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可少卿与夫人青梅竹马,恩爱有嘉,怕是不能同意你的想法。”戴文斌道。
孙阳山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戴文斌道:“你笑什么?”
“恐怕未必有你想的那般恩爱。”孙阳山冷嘲道。
“此话何解?”戴文斌道。
“文斌,连你都知道少卿和定西侯谈不拢,就把珊娘从西安接到了南昌,那么少卿难道不知道?”孙阳山的反问不可谓不尖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