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然没作声,眼底却漫开一丝笑意。
他弯腰,和温景梵怀中的梵希平视,修长的手指落在它耳朵上摸了摸:“下次见。”
梵希的耳朵敏感,就是温景梵也不怎么给他碰,陡然当着自家铲屎官的面被摸了耳朵,它那双猫眼细细一眯,压低了嗓音喵了一声以示不悦。
朕的耳朵谁都能摸嘛!
没讨到好脸色,温景然也不以为意,他直起身和温景梵对视了一眼,并着两根手指不怎么正经地在额侧虚点了点,转身离开前,低着嗓音留下两个字:“保重。”
温景梵站在原地,目送他绕过车头坐进车里,那辆白色路虎从他身侧经过,引擎声由近及远。
他抱着梵希,眉眼间仍旧一副慵懒的模样,看着车影在他视野里远去。
温景然把车停在机场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取票,安检,候机。
临上飞机前,他给应如约发了航班信息,又预估了落地时间,简易地汇报了全部行程。
登机后,他望着s市阴沉得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的天色,迟疑着又给沈灵芝发了条短信。
做完这些,他手肘支在扶手上。
闭上眼,修长的手指盖住眼睑,沉沉的叹了口气。
——
从s市出发直达l市的班车不多,应如约从车站购票到检票上车全程都是一路小跑。
等在大巴车的车尾坐下,离发车只有五分钟,乘务员正在提醒车内乘客系上安全带。
发车十分钟后,她收到了温景然的短信——
航班sc5699,五点二十五分落地。落地后半小时到医院的路程,晚上九点手术。
若一切顺利,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回来接你下班。
她垂着眼,反复看了这条短信好几遍,记住了他的手术时间。
指尖在屏幕键盘上逗留了良久,想回句什么,脑子空空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退出短信界面,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到达l市时,天色已经黑了。
和s市今天的天气一样,这里也乌云沉沉,整片夜空上不见星辰,暗得连一丝光也没有。
车尾颠簸,再加上车内空气滞阻,闷得她喘不上气来,奇奇怪怪的气味加上胃里翻腾,应如约一路睡到终点。
被乘务员叫醒时,脑子里还晕乎乎的,茫然得不知身处何处。
向欣中途给她打过电话,问了大巴车到达车站的时间,提前等在了出站口。
如约揉着发涨的脑袋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行车旁等她的向欣。她手里捧着揉成一团的围巾,看到她时,扬着唇角对她笑了笑。
习惯了向欣的不冷不热,应如约看着向欣的笑容反而有些别扭。
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前,想叫她一声,可心里对她还有些埋怨,努力了几次,“妈妈”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向欣倒没留意这些,手忙脚乱地从围巾里翻出还滚烫的两个茶叶蛋递给她:“我估计你也没吃饭,先吃两个茶叶蛋垫垫肚子。”
应如约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外婆呢?”
“在家等你呢。”向欣扶着车,踢开脚撑,示意她坐上来:“衣服领口拉紧点,过风会冷。”
应如约依言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手里还捧着两颗茶叶蛋,在向欣徐缓的车速里,她闷不吭声地捏碎蛋壳,用手指轻轻剥掉,喂进嘴里。
应该是车站附近买的,茶叶蛋只有茶叶香,味道却淡得和普通蒸鸡蛋没什么两样。
她一口口吃得又细又慢,没有水,蛋黄干得有些噎嗓子。她努力地把蛋黄咽下去,咽得喉咙又干又痛。
她抬手,飞快地用手背蹭了下沁出眼泪的眼角。
有风吹过,还有一丝湿意的脸颊顿时被风拂干,只剩泪痕。
她的嗓子疼得厉害,像是塞了一把朝天椒,又痛又呛。也像是被人用刀从中间剖开了食道,还没咽下去的鸡蛋任她怎么努力想咽下去都吞不下去。
她边吃边揉眼睛,向欣沉默了一路,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也就这么无声地哭了一路。
坚强了二十多年,独立了二十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不在向欣面前示弱。
但等到了家,还是没能瞒住。
向欣看见了她揉得一片通红的眼角,也看见了她眉骨上和眼角下方已经淡了不少的伤。
这下,她顾不得维持和如约之间平衡的距离,上前捧住她的脸就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怎么伤的?谁打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