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野扭头看向伍肃：“你觉得，一个早已投靠母亲的人类，会在进入市之前，为你们救援人质破开墙壁吗？”

伍肃咬咬牙，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这些天内，管理局内流传着的流言蜚语，也令他不由得开始动摇自己的立场。

但是陈清野说的的确句句都在点上，令伍肃无法反驳。

“再加上……”陈清野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说道：“不知道你们在那天有没有注意，ace的衣襟上是有血的。”

伍肃怔了怔。

那天虽然是白天，但是天空被黑压压的阴云占领，只能看到城市内放射出来的诡异红光。

他是距离最远的那个，自然没有注意叶迦前襟的条件。

陈清野肯定地下了结论：“ace和母亲应该交过手了。”

伍肃一惊。

只听陈清野继续说道：“我怀疑，很有可能是母亲利用什么方法，控制了ace，所以才导致现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从刚才开始就坐在一旁，一脸阴沉，一言不发的bst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金属的椅子腿磕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信。”

面前的两人都一愣。

陈清野皱起眉头：“什么？”

bst的满头红发几乎成为了室内唯一的亮眼的颜色，他脸上的咬肌紧绷，一双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灼灼火光，仿佛要将凑到他面前的每一个人用自己的目光撕扯成粉碎，他挑衅地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似乎想要挑起一场战斗似的：

“我，不，信。”

他恶狠狠地说：“卫月初没有死。”

室内一片死寂，三人面面相觑。

“你们还没有长教训吗？ace就是个骗子！”bst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扬起，恶狠狠地继续说道：“我不信aid那个恶女人死了，你们听懂了吗？”

伍肃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安抚对方：

“可是，那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所有了解过ace武器的人都清楚，那柄镰刀之下不可能有幸存者，尤其是他们亲眼看到刀尖撕开卫月初的胸膛，毫不留情地穿胸而过没有人能从这样的情形下活下来，即使是aid也一样。

虽然……他们也很想相信这个可能性。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首都管理局总局被屠之后的目击证词，也让这种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渺茫微弱。

现在越早接受事实越好，而不是沉湎于虚假的希望之中，将翻盘的可能性寄托在一个敌人的身上。

bst固执地说道：“我不信。”

他似乎对自己这次的直觉非常坚定：“ace是个骗子，我说过，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bst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他这次的转换阵营，我也不相信！”

陈清野推了推眼睛，打破了空气中的凝滞：“事实上，虽然我同样认为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十分渺茫，但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伍肃一愣：“怎么说？”

“我们都还没有找到卫月初的尸体，不是吗？”陈清野说。

伍肃陷入了沉思。

的确。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找，而是实在没有条件。

那天叶迦离开之后，他们以最快速度将平民和伤员从危险地带撤离，根本没有时间派人去深渊之下进行探查。

伍肃将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

陈清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然后总结道：“那么，我觉得我们接下来最好做两手准备。”

“什么？”伍肃问。

“首先，必须要将ace当作敌人来看待，对方的实力强悍，一旦掉以轻心我们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陈清野有条不紊地说道：“其次，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对方是被母亲控制的，所以在第一点的前提之下，与对方接触，寻找将解除控制的可能性……毕竟，倘若ace回归，将会成为我方的可靠战力。”

“最后，”陈清野扭头看向一脸阴沉地bst，说：

“虽然我同意你说的可能性不能被排除在外，但是，机率太低，也太理想化了，所以我不建议在这个方向投入任何人力……”

bst一脸不服：“可……”

陈清野一脸镇定地打断了他：“除了你本人之外。”

bst愣了愣。

陈清野道：“你可以前去市寻找卫月初的尸体，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但是，那里实在是太危险，现在的每一个战斗科成员都太宝贵，不应当为了你的猜想而送命。”

bst精神一振，头顶的红发似乎都有了精神，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没问题！”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陈清野补充道。

“什么条件？”bst看上去信心满满。

陈清野问：“你知道自己失败之后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bst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傻气的表情。

伍肃插话进来，声音听上去格外的沉重：“卫月初已经死了。”

bst一震，表情再次阴郁了下来。

陈清野毫不留情地补刀：“而且是被ace亲手杀死的。”

bst的面色更加阴沉，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地紧攥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

“所以，我的条件是，如果你失败了。”陈清野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许在一时冲动下去找ace报仇”

许久之后。

“……好。”bst咬牙答道。

市的中央早已被浓重的阴气和血气笼罩，几乎已经完全无法看到天空真正的颜色

大地开裂，房屋倾颓，到处都是残破的废墟。

在废墟与废墟的裂缝之间，隐隐可见其下蠕动着的肉块肢体。

惨白的尸体堆积在街道上。

似乎是被从其他城市带进来的，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尚且新鲜。

它们仿佛某种不重要的物品一般被堆叠在一起，向外释放出一种腥臭浑浊的气味。

叶迦顺着街道缓缓向前走去。

他抬起头，望着不远处那个奇形怪状的巨大建筑。

巨大的石块和边缘残缺的水泥板垒在一起，形状扭曲的钢筋从中支楞出来，捅入黑红色的天空之中，犹如一个畸形可怖的怪物，突兀地降落在了城市的正中央。

叶迦收回视线，向着建筑内走去。

青年修长挺拔的背影缓缓地被那丑陋漆黑的血盆大口吞噬。

越向内走，血腥味就越浓。

建筑内的地面之下，能够看到猩红的肉块蜿蜒起伏，隐约还能看到尚未被消化完全的断肢尸体。

叶迦一眼就见到站在不远处的嵇玄，以及踩在几乎将视野填满的肉块之上的母亲。

母亲低垂着眼眸，俯视着他们，那张和叶迦记忆中一般无二的面容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丝暖意，只有空空荡荡，几乎能够令人脊髓发寒的空洞冰冷。

嵇玄扭头向着叶迦看了过来，薄而锋利的唇微微勾起，猩红的眼眸闪着光：

“哥哥，你来啦。”

他快步向着叶迦的方向走了过来。

嵇玄伸出双臂，亲昵地将揽住青年的腰身，将两人的身躯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垂下头颅，轻吻着对方的面颊，压低的声音暧昧而沙哑：“我好想你。”

叶迦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唇边挑起一丝笑容，反手拥住对方的脊背：

“我这才走多久？”

嵇玄轻咬青年的耳尖，含混地说道：“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