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灵识外放,对天地灵气的变化极为敏感,子夜时分,刘长老还未感应到,鲁长老身躯一弹,猛地睁开眼望向远方,惊道,“灵气潮汐如此汹涌,有大修士交手!”
他掠上房顶,不过几息之后,刘长老身形鬼魅,一晃眼便站在鲁长老身侧,和他一起往南方看去,只见坛城上下,灵光幽幽,不知多少修士推门而出,极目南望,只是满城上下,却无一人说话,一时间,气氛压抑诡谲到了极点。
“大阵起!”
道宫中,遥遥传来一阵呼喝,一盏明灯挂起,城头风灯呼应,淡色灵华迅速笼罩全城。又过了一柱□□夫,天边狂风涌起,五色灵华□□卷涌,犹如潮水余波,泛滥而至,不过是几个呼吸,巨浪便从天边拍打到了面前,坛城大阵被拍得灵光明灭,犹如一艘宝船,在巨浪中上下起伏,坛城旁那些浮岛、楼阁,更是如浪尖小舟,在浪头被冲得上下跳动,甚至有些楼阁禁不住潮汐巨浪,被冲入远处,楼毁山折,其中的修士存身不住,纷纷往坛城飞来,却是飞到半空,便被浪头摧折而过,遁光只是一亮,又灭在了巨浪之中。
“上一次这么大的潮汐是什么时候?”刘长老注视着空中飞过的残骸,又望着那些在巨浪中只是微微起伏的岛屿,微微缩起眸子——这些安然无恙的浮岛,多数都是中央洲陆门人的洞府,即使门人修为不足,师长留下的洞府也是罕见的法宝,如此凶险的灵气潮汐,也是如履平地。“几千年前?”
“师兄忘了?三年前三国大阵破灭,那人一剑斩落天下剑种,受了洞天法宝全力两击,安然无恙,破空而去。所引发的潮汐,岂不是比如今更大了几倍,又引发了多少灾劫?”鲁长老道,“若不是云空门几大盛宗老祖出面,联手梳理灵气,只怕到今日余波还未散去。”
“不错,我却是把这事给忘了,”刘长老自失一笑,“糊涂了,糊涂了,这以往千年难遇的大灾劫,如今在南株洲也只是寻常,自从七百年前,那人来到南株洲之后……”
他叹了口气,又苦中作乐道,“灵气潮汐来自鲁国方向,应当是几大宗门正在争抢阮氏骨血,这一次动静,应该也就如此而已了——这些人修为还是不如那人啊,打出了这样的灵气□□,都还没有死人。哼,那人杀云空门的天才弟子,只用了一招,灵气一丝都未曾变化,刘寅便是道还天地,风流零落……死也罢了,死得这样无声无息,他又怎么能甘心?”
“那便是琅嬛周天万年来最出色的修者,刘寅又如何能和她相较。”鲁长老却是早熄了争雄斗胜之心,也是叹道,“只盼这是最后一次交手了——中央洲陆盛宗齐聚,也不知最后谁会收下这名弟子。”
“只怕事情未能如此简单了局。”刘长老低声道,“此子一日不踏入盛宗山门,纷争便一日不会止歇,不说别人,就说燕山令主,太史宜被上清门弟子困在幽冥瘴泽,此次争夺阮氏骨血未能插手,他能甘心?”
正说话间,坛城上空巨浪滚滚,一波接着一波,城口巨龟突地仰天嘶鸣,‘昂、昂’之声不绝于耳,在雷电中都悠然自得的天舟,似乎也大为痛楚,刘长老脸色一变,道,“不好,此番交手已引得空间不稳,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引起空间风暴,此后南株洲又要多一处险地了。”
话音未落,巨龟一个摆头,四肢划动,在坛城上空撕破了一道黑黝黝的口子,庞大身躯缓缓挤入,鲁长老面色也凝重了起来,起身道,“师兄,我们怕是要去道宫帮忙了。”
此时坛城诸多有识之士,也都纷纷从屋中掠出,已不顾飞行禁令,大声号召,“诸位道友,天舟回避,看来空间已是不稳到了极点,坛城孤悬空中,四不借力,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等金丹、元婴修士速速前往道宫,助力道宫加固大阵!”
这是正论,如今坛城之中风起云涌,各方英豪齐聚,凡是修为足够者,都前往道宫,还有鲁长老这般精于计量统筹之辈在外围奔走,不过半日,道宫大阵便被加固了三四层,还有不少修士在城头阵眼候着,随时准备注入灵力。便是浮岛上的居民,也乘着第一波灵力大潮后短暂的平静,或是下到地面,或是回到坛城,如今还悬在空中的离岛,除了宁山塘之外,便只有寥寥几座,都是中央洲陆盛宗居所。
“那是何人所居?”
刘长老站在城头,眺望南方,见到视野中还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小浮岛,不禁微微一怔,问道,“怎地还不避到北边去?”
虽然不惧风暴,但毕竟洞府太小,风暴来自南方,那些浮岛都转到坛城北面,由坛城来抵御第一波风暴。他身边道宫执事道,“那是上清门陈仙师的洞府均平府,陈仙师道是无妨,也许还能为我们坛城分忧。”
此次灵力风暴,平民不知底细也就罢了,但上层修士,无不知道是中央洲盛宗在鲁国争抢阮氏骨血,大打出手才引发的灵力潮汐,提到中央洲宗门,语气不免微妙疏远,似是在等着看陈仙师的笑话。刘长老却是点头不语,丝毫也没有小看的意思,只道,“仙师有心了。”
又过了半日,灵力大潮再起,之前那一次只有风声,这一次扑面而来的,除了□□灵华,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琉璃互相摩擦,发出的一种极刺耳的咯吱咯吱声,风暴还在远处时,便可见到天色古怪,好像是一片被打碎的琉璃一般,散发出万千七彩光华,瑰丽中透着诡谲。众修士都是叫道,“果然是空间龟裂!”
“鲁国现在也不知被打成什么样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空间破碎卷涌之势,很快便靠近了坛城,有许多人员撤离,却来不及收下的楼阁,度过了第一波风暴,却在第二波中,只被吹过,便无声无息化为齑粉,众人都是毛骨悚然,那道宫执事轻声道,“这便是空间风暴么……”
那风暴很快卷向上清门驻跸的小岛,琉璃挤压破碎之声,逐渐迫近洞府,众人都睁大眼睛,屏息看去,却只听得洞府内传出一声磬响,只是‘铛’的一声,洞府上空破碎空间突然一个震荡,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随后迅速瓦解消失,满天逼近的七彩碎片之中,只有均平府上空依旧是朗朗青空,这画面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众人都看得呆了。
“是风波平!”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开口说道,刘长老回眼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金丹修士,却仍做了商行管事打扮,便知道这应该是中央洲盛宗门下,只有盛宗门下,才能让一个金丹期修士甘做外门商行的管事。
“这位道兄,风波平是?”
“是上清门的洞天灵宝,风波平磬,”这修士不欲多说,摆了摆手,丢下一句“怎么把这也给他带来了?”,便走下城头,不知去了何处,众人亦不好多问,只好啧啧赞叹,感叹上清门的豪富,连一个元婴修士出门,都能携带洞天灵宝护身。
那陈仙师倒也没有食言,此后数日,空间风暴数次从坛城上空刮过,若是风暴太过猛烈,或是大阵支持不住,均平府中便会响起磬声,助坛城平息风浪,城内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风暴渡过,此后数日,鲁国方向也未再传来什么灵力波动,看来此一劫似将过去,众人担忧渐平,便开始关心到底是谁胜出。
城外风暴横行,行走不得,坛城内此时也是人满为患,周围不少门派修士都来此躲避,消息前所未有的灵通,虽然和鲁国通不得消息,但你一言我一语,各盛宗前往鲁国的人手竟都被说全了,城中甚至还有人开设赌局,赌的就是最后谁能拔得头筹,抢到那众人都在追逐的阮氏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