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拖着个硕大的编织袋:“127是吧,你们的军训服。”
“哦哦,”我连忙站起来:“谢谢师兄啊!”
“不客气,”男生笑笑:“每套上面有标签,写着你们的名字,看清了谁是谁的。”
我手里捧着沉甸甸一沓军训服,我的,唐皓的,沈致湘的,然后我看见了严行的名字。
“呃,你的名字是……严xing还是严hang?”
严行像是正在发呆,猛地回过神来,目光躲闪了一下:“行……行走的行。”
“噢,”我把衣服递给他:“你的军训服。”
“谢谢。”严行接过。
我刚要转身,严行开口了。他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你叫什么名字?”
“张一回。”
“一回?”
“一个的一,回来的回。”
“张一回,”严行低声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记住了。”
很多年之后每每回想起这个场景,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我和唐皓他们去吃饭了,是不是就——就不会有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
但“如果”是没有意义的。一切都发生了,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我自己,一清二楚。
我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这样的话:如果这些故事在我三十岁的时候还无处倾诉,它就会像一扇黑暗中的门,无声地关上。那些被经历过的时间,因此就会平静而深情地腐烂掉。
今年我二十八岁。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足够平静,或者足够深情,但我知道我没办法让那些后来和后来的后来像黑暗中的门一样,无声关上。
严行,严行。
(一)
下午开始军训,我们这届运气好,不用去怀柔,就在本校。
教官就是我们的国防生师兄,一共训14天,总的来说,这军训挺水。但只有一点,军训期间不许夜不归宿。
军训动员大会上,穿着军装的院长在台上三令五申,我坐在下面昏昏欲睡。
唐皓坐我左边,沈致湘坐我右边——严行?不知道他在哪。
“诶,张一回,”唐皓小声说:“那个严行什么情况啊?”
我摇头:“不知道。”
“他也是本地的?看他那儿啥都没有,根本不准备住人吧。”
“噢,可能吧……”我是真的困。
“他放在床头那件T恤你看见没?莫斯奇诺的,两千多呢,”唐皓继续说:“还有他那双鞋,我开学前刚在专柜看见的,四千二。”
我陡然清醒过来,一件T恤两千多?四千二一双鞋?真……有钱,这学校的有钱人果然不少。
我是走了运才考上这所学校的。
别人都说北京学生沾光北京学生占便宜,我是一点儿没觉着。我家在丰台,我爸六年前病退,我妈在公交车上做售票员。我呢,是既没钱进好的私立学校,又考不上公立重点高中。这年头,进不了好高中,基本就和本地的重点大学绝缘了。我身边的小伙伴,他们虽然和我一样有着北京户口,却少有人考上所谓的好大学。有的对学习上点心,离开北京去外地上学了,有的不上心,就读个职业学校,或者直接不上学了在外面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