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护士了然,“严永宽是吧?”
“哎对,是他,他是我以前的老板……这人真是说病就病……”
“严永宽的情况不太好啊,上个月就说不出话了吧,前天——小何,”护士扭头问另一位护士,“3床严永宽情况怎么样?”
“用上呼吸机了,”小何护士说,“估计是……时间不多了,也没个家属在跟前,唉……”
“啊,行……我知道了,谢谢您了。”
我心里有了些预判:严永宽已经说不出话,按护士的说法,他大概快死了——那么应该没什么人想从他嘴里撬话了吧?护士提起严永宽的时候语气也很正常,只说没有家属,没提有别的什么人。
我站在护士站,一眼就能看到走廊尽头的21病房。走廊里人来人往,并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提着礼品的明显是来探病的年轻人。
我满手心都是汗,步伐或许也有点不自然,毕竟,我是第一次做这件事。
21病房,到了。
里面静悄悄的。很好。
其实就算有别的病人也没关系,我动作很快,颈动脉——给我两秒就够。
严行,我爱你,非常爱。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推开门。
“……”我愣住。
苏纹坐在病床边,听见声音,她转过身,表情和我一样惊讶。
“张一回,你怎么来了?”
第69章
“我……过来看一下他。”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一个三人病房,但其他两张病床都空着。苏纹坐在其中一张病床上,肩上还背着个挎包,看上去也是刚到。
可她不该去密云吗?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也是,来看一眼,”苏纹拢了拢头发,盯着病床上的那个人,神情漠然,“他住院到现在我这是第二次来,以后估计不会来了,昨天我听说他快不行了,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严行不想来,”我只好强行解释,“我来替他看一眼,确认一下。”
“看吧,”苏纹起身走到我旁边,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严永宽还有没有意识,如果有,他是不是气得要死?之前的很多年我都以为我这辈子就那样了,结果,竟然,不是啊。”
她稍稍歪着脑袋,虽然她的嗓音已经变得粗粝,但却透出明显的喜悦——喜悦得甚至带点天真的神气。
苏纹俯身,凑近严永宽:“怎么说呢?这个世界永远是年轻人的呀,严先生。”
我站在原地凝视严永宽,感到几分恍惚。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视频——他没露脸,但露出了身体,一个大腹便便、松松垮垮的中年人。这些年里我也在网上搜索过严永宽这个名字,只搜到一张他出席某企业成立仪式的剪彩图,太模糊了看不清五官。我曾幻想他一定有一张狰狞可怖的脸,符合电影里所有变.态的样子。
然而不是。
严永宽很瘦,头发也花白了,虽然他扣着吸氧面罩闭着眼,但我仍能看清他的脸——是一张苍老的、平凡的脸,长了很多老人斑。这一刻我心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这真的是严永宽么?不会是他弄了个替身来骗我们吧?
原来死亡的力量能如此强大,一个折磨严行也折磨我的庞然怪物,在死亡面前,也脆弱得像一颗气泡,一戳就破了。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呼吸机在运转的声音。我双手揣兜,右手指尖摁在水果刀的刀脊上。
“张一回,”苏纹转身,面向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好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