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回。”
“嗯?”
“你确定吗?”严行后退了两步,看着我,表情严肃,“如果咱们……真的在一起,你会承受很大压力的,现在不是上大学那会儿,同学都单纯看不出来,现在……咱们的关系很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你的发展……还有你爸妈,你爸妈怎么办?”
“一个一个来,”我勾起严行的右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我捏捏他的食指,“咱俩上大学那会儿,其实沈致湘早就看出来了,他一直装不知道呢,但你看他不是还把咱俩当朋友吗?社会上本来就什么人都有,有人支持,也会有人反对,我不怕。”
我又捏捏严行的中指:“第二个问题,我爸妈。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什么?”严行一个哆嗦,猛地把手从我手里抽出来,“你告诉他们什么了?!”
“我……当时准备去杀严永宽,提前给沈致湘发了封邮件,让他转给我爸妈。后来因为苏纹那边的情况太混乱,我也没顾上拦着沈致湘,那封邮件就给我爸妈看了。”
“你写的什么?!”
“除了严永宽对你做的事,和当时咱们俩分手的细节,其他全都说了。尤其是,当年我爸住院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一笔捐款,那笔捐款其实是严永宽给的钱。”
严行吓得脸都变成煞白:“那他们,什么反应?”
我赶忙搂住严行的肩膀,安慰他:“没事的,他们算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吧,起码没杀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还是挺理智的,就是一时间还没法接受……”
“张一回,”严行皱眉,“你说实话,去年你没回家过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啊……有这方面原因,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在这边跟着导师做项目嘛。”其实是,爸妈坚决反对我和严行在一起,我只好告诉他们说,什么时候他们愿意让我带严行回家了,我再回家。
我知道我这话说得很混账,这事做得也很混账。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必须和严行在一起,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替代他。是,我是罪人,我不仅伤害过严行,现在又要伤害爸妈。可我没办法。我承认伤害就是伤害,网上那些“同性恋不是错”的主张虽然很勇敢很在理,可对于我那活在另一个思想体系里的老爸老妈,是没有意义的。事实是他们好不容易把我养大供我上学,他们深爱我,而我还是要伤害他们——可是,可是我愿意为了严行,而带上罪人的枷锁,爸妈,对不起。
严行不说话了,额头轻轻抵在我肩膀上。从我的角度看,他纤瘦的后背一览无余。
好一会儿,我轻轻问他:“怎么了?”
“我在想,”严行语速很慢地说,“今年过年还是回去一趟吧,不能总不回家,你爸身体又不好……我试一下,如果让我进门最好,不让我进门我就在你家附近订个宾馆,好不好?”
我被严行一番话说愣了,严行那么小就从家里逃出来,在家的时候也过得不好——可他竟然主动让我回家,并且愿意试着跟我一起回。
可是,“我怕他们……对你不好。”
“没关系啊,”严行的手掌扣在我左边膝盖上,很温暖,“你爸妈骂我打我都正常,我不是把他们儿子拐上歪道了吗。慢慢来吧。”
“不是歪道。”我纠正他。
“反正是把他们儿子拐走了,”严行笑了,“可以吧?”
晚上,我带严行去吃火锅。在重庆待了三年,我已经能毫无压力地吃红油锅了,但我怕严行一下子适应不了,还是点了鸳鸯锅。
然而严行显然对红油锅比较感兴趣,食材放进去一会儿他就盯着咕嘟冒泡的红油锅问我:“可以了吗?”
严行太瘦了,点菜的时候我忍不住点了很多肉:牛肉卷,腌牛肉,香菜丸子,毛肚,黄喉,鸭肠,酥肉……
严行夹起一块炸得金黄酥脆的酥肉送进嘴,嚼得眼睛都眯起来:“真好吃,不过咱们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慢慢吃,”我说,“我给你涮,你吃就行。”
严行便乖乖把香油碟往前推,等着我把涮好的食物捞进他碗里。毛肚七上八下十五秒,夹进碗里时还是脆生生的;酥肉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涮过再吃,严行大都直接吃了,嘴角油光光;牛肉卷变色了,被我一一捞起,在严行的油碟里堆出一个小山尖;腌牛肉嫩滑,虾滑软弹……
严行舔舔嘴唇,小声说:“旁边那个男的一直看咱们,要不我自己涮吧。”
“让他看,”我理直气壮,“还不准人疼老婆么,再说四川男的耙耳朵多呢,他老婆在这没准他也这样。”
严行勾起嘴角:“行吧。”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走出火锅店的时候,严行说:“慢点。”
“啊?”我以为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