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暴怒,恐惧,害怕交错在一起,充斥着一种无法诉诸言语的浓烈情绪,浑浊的眼泪纵横在他们扭曲的面皮上,喉结里爆发出低哑癫狂的嘶吼——那是一种纯然的,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畏怖。
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楚,如果黑桃死在这里,他们绝对会折在这场比赛里。
而黑桃没有这样的畏怖,他只是平静地望着这些人,泥潭一点一点地将他吞噬,而他说:“你们可以跑了。”
但还是没有人跑,有人撕心裂肺地嚎叫,发了疯一样和对手血拼。
那场游戏黑桃还是赢了。
队友们在恐惧下的集体爆发抗住了拉塞尔进攻的兵线,在其中一个人爆发后斩断了对面的战术师双臂,将其缴械无法使用法杖后,困住黑桃的泥潭技能解除。
能施展攻击的黑桃是不可战胜的,于是胜利理所当然地降临了。
那场比赛,当黑桃握着鞭子,沐浴着淤泥和血从深不见底的沼泽里爬出来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他们站立起来为黑桃,为这个宛如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尖叫欢呼。
他从上到下都被泥沾满了,长达七天的拉锯战让黑桃的身上全是醒目各种脏污和恐怖伤口,好几块被折断的骨头裸露在皮肤外面,尖锐地支着,泥水混合着血块挂在骨头上凝固了。
就算如此狼狈的姿态,也没有人怀疑最后的胜利会属于这个狼狈的家伙。
十几分钟后,黑桃站在对面溃败倒地下跪的队伍面前,他神色稀松平常,垂手握着沾血的鞭子,象征着胜利的游戏核心道具被他握在右手里,泥点从他下颌和指节上滴落。
拉塞尔公墓的战队颤抖着,这些第一次上场的新人语无伦次求饶大哭。
同样是新人的黑桃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中间是隔着的是胜者与败者的距离,是生与死的鸿沟。
这是一场生死自负的游戏,他们用尽一切暗算了黑桃,黑桃也完全可以为了泄愤杀死他们。
观众席上兴奋的雀跃声连成一片,有人扯着嗓子嘶叫:“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
拉塞尔公墓队伍的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们为了胜利付出了别人生命的代价,但最后却要为了失败支付自己的生命。
他们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一定会死。
最后黑桃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黑桃眼睛被泥覆盖的额发遮住,他开口:“你们将死亡施加在队友身上,和我们的队友竭力地避免我死亡,都是因为害怕死亡。”
“但你们将生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的时候。”黑桃俯视着这群人,藏匿于发下的眼睛一丝情绪也无,“看不到你们死的命运同样被捆绑在一起了吗?”
这群人哑口无言地仰视着黑桃。
黑桃安静地等着答案。
于是那位被斩掉双臂的战术师艰涩地仰头回答:“……不是这样的,死一个人我们就能全部活下来,这是我们的战术,而且这战术是有效的,一开始就算是黑桃你不也陷进去了吗?”
“这样做为了保护更多的队员!死一个人就能救这么多人!”他喋喋不休地,热泪盈眶地激动解释着,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等到他说完,黑桃仿佛得到答案般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我不会杀死你,你有你的命运,你的死亡不属于这里,也不由我赐予。”黑桃无波无澜地继续说了下去,“你会死在自己的泥泞里。”
战术师愕然地望着转身离去的黑桃,他眼里还有泪。
黑桃最终也没有杀死他们。
但不久之后,拉塞尔公墓战队在下一场联赛里准备再一次故伎重施献祭队友的时候,被敌方队伍抢先杀死了。
那位战术师淹死在了自己即将发动的泥潭技能里。
这人回忆完当初的比赛,不由得唏嘘:“我从那个时候就搞不懂黑桃脑子里在想什么了,要我肯定在气头上就直接把那群人给杀了。”
“不过我觉得是因为这件事。”这人看向逆神的审判者,发自内心地道,“黑桃终于意识到了团队的重要性,所以今年才会挖你过来。”
逆神的审判者沉思着,他突然道:“其实我也问过黑桃为什么会选择我来做你们的战术师。”
这人好奇地问:“他怎么回答?”
逆神的审判者笑笑:“他说,我看到你的命运就是给我做战术师,然后死在赛场上。”
这人喷水了:“他直接在你面前这么说了?!这也太……”
在预言家的面前这样拿死威胁对方……真不愧是你,黑桃!
“纠正一下,我的技能不是预言,叫【聆听神的只言片语】。”逆神的审判者耸耸肩,“有时候我都快分不清他是预言家还是我是预言家了,这家伙的直觉准的惊人,简直比预言还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