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溢对着黑桃询问的眼神,他张了张口,想要回答黑桃的问题,但那一瞬间,喉咙里却一个字的音都发不出来。
朋友,亲人,爱人的定义其实都很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柏溢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对黑桃来说很残忍。
尽管黑桃自己并不在意。
见柏溢没有回答他,黑桃又把眼神移了回去:“【朋友,亲人,爱人】这些,又是和【现实】一样,你根本说不出重要在哪里的东西吧。”
“那就没必要告诉我答案了。”黑桃用膝盖顶了一下垂在腿上的鞭子,垂眸,“感觉无关紧要。”
柏溢静了很久,才艰涩地笑了笑,嗯了一声:“……的确,对黑桃来说,这些应该都不重要。”
“因为这些东西和【现实】一样,都是我们这些弱者逃避的温柔乡罢了。”
柏溢出神地喃喃自语。
从那以后,黑桃就再也没有问过任何人和现实相关的问题了,就像以前一样,到处独来独往地游戏。
杀手序列里的人也有志一同地不告诉黑桃任何和现实有关的东西。
黑桃不喜欢住在中央大厅,他一般睡觉都是在游戏里,如果他找到毕竟偏好的游戏,就会常常地去这个游戏里睡觉或者休息。
比如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黑桃就睡在《冰河世纪》里。
柏溢曾经震惊地表示,你居然喜欢在那里睡觉,气温那么低的地方,你不觉得冷吗?
黑桃平静地表示,并不会。
柏溢惊悚反问,为什么?!睡觉不是选暖和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吗?!
黑桃瞥他一眼,说,我体温很冷,睡什么地方都暖和不起来,所以都一样。
于是柏溢又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黑桃提着鞭子离开,去《冰河世纪》里睡觉。
其实柏溢心里清楚,他对黑桃产生的种种类似于同情的情绪,对方都是不需要的。
黑桃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普通人类玩家的看法,和他们不是一个环境里生存的物种,评判世界和未来的标准也完全不一样。
一定要说的话,黑桃更像是一只偶然从游戏里脱出,误打误撞进入玩家行列的怪物。
用人类的眼光去看待黑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但是偶尔……柏溢在黑桃身上偶尔发现那么很细微的一丝接近人类的东西的时候,他真的会觉得难过。
——难过黑桃这家伙有时候也挺像个人,为什么不能进入现实呢?
但柏溢心里清楚,这种难过很没必要。
因为不让黑桃进入现实,是所有存在于现实的玩家的共识。
柏溢之前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逆神要那么严厉地禁止所有人给黑桃编码,但后来他就理解了。
有一次,柏溢会休息室的时候,休息室的门是半遮掩的,在他要伸手推开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里面传来黑桃的声音。
“逆神,是你禁止所有人给我现实的编码的吗?”黑桃平静地询问。
柏溢想要推开门的手就停在了那里。
隔了一会儿,逆神才回答:“嗯,是我禁止的,怎么,你想进入现实?”
“没有。”黑桃顿了一下,“但为什么我不可以去?”
逆神笑了一下,柏溢能从门缝里看到逆神靠在沙发上,头后仰着看向天花板,像是在沉思:“黑桃,不是你不可以去现实,你可以去。”
“但不是现在。”
黑桃问:“为什么?”
逆神说:“因为在【现实】对你没有意义的情况下,【现实】只是你的一个游戏副本,你会用看待游戏的眼光来看待【现实】。”
“如果有一天,【现实】对你失去了游戏的意义,又或者说【现实】让你感到不愉快了,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毁灭掉【现实】的,你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最本质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实】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那这样,你就会成为【现实】这个副本里的怪物。”逆神抬起了头,他平视黑桃,“你会破坏掉其他人用尽全力想要保护的【现实】的。”
黑桃抬眸:“【现实】不是一个游戏副本吗?”
逆神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你可以说是。”
黑桃继续问:“那破坏掉游戏副本,不是【玩家】经常做的事情吗?”
“我遇到的玩家讨厌一切的游戏副本,他们恐惧这些副本,常常崩溃地嘶吼要彻底毁灭这些副本。”
“为什么【现实】这个副本,这些玩家要去保护?”
黑桃看向逆神:“是因为这些玩家喜欢【现实】副本?”
“不。”逆神想了想,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般笑了一下,看向黑桃,“恰恰相反,来到系统这里的玩家很多都是讨厌【现实】的。”
“【现实】里一定存在让他们非常不愉快的东西,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欲望,他们才会进入游戏,对很多玩家来说,【现实】的可怕程度可能并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游戏的恐怖程度低。”
黑桃直直地盯着逆神:“那为什么他们要保护现实?不应该用尽办法毁灭掉吗?”
逆神笑了笑:“很难理解吧?”
黑桃顿了顿,嗯了一声。
“他们想保护的并不是【现实】这个副本本身。”逆神看向黑桃,“是这个副本里某些特定的人。”
“所以哪怕【现实】这个副本再怎么面目可憎,恐怖阴森,逼迫他们痛苦,折磨他们生存,他们也会为了这些人保护【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