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脑子受了伤的缘故，所以不能消耗精力之类的，所以宋童玉也没有给他准备书籍之类的东西，在宋童玉离开了之后，病房里面就只剩下戚妄一个人，而他好像也习惯了似的，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等待着宋童玉的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洗完碗筷的宋童玉走了进来，看到戚妄之后，宋童玉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下来。

“你一个人是不是很害怕？要不然妈妈找人过来陪陪你可好？”

戚妄摇了摇头：“没什么，医院这么多人，有什么可害怕的？”

宋童玉将饭盒收了起来，重新坐在了戚妄床头的椅子上。

可是他们母子两个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聊的，只是简单说了两句之后，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之中，虽然病房里面多了一个人，但是和刚刚那样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宋童玉坐在一旁，神情不安地看着戚妄，她回来之后时不时的就要朝戚妄看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大约是因为过于纠结的缘故，这让她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有什么话的话你直接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最后还是戚妄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而宋童玉大约也不想继续这么纠结下去了，斟酌了一下语言之后，宋童玉开口说道。

“阿妄，我先前一直没有问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将你的爸爸送进监狱的话，你会不会恨我？那毕竟是你的爸爸，虽然他有些不负责任，可到底是曾经对你好过的，如果我真的找律师去告他的话，他至少要在监狱里面待上五年，五年的时间足够毁掉一个人了，到时候你会恨我吗？”

其实她是有些害怕的，不知道戚妄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自己的儿子对父亲的憎恨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自己把他的父亲送进监狱里的话，这个孩子会不会怨恨她？

刚刚宋童玉一门心思想要跟戚少城断绝关系，想着要如何报复他，可是出去洗饭盒的时候，她在水房里面听到了一个小孩子和他妈妈的对话。

“妈妈，你是不是真的要跟爸爸离婚？”

“妈妈，虽然爸爸做错了一些事情，可是爸爸就是爸爸，你要跟爸爸离婚的话，那我岂不是没有爸爸了？”

“人家都说没有爸爸的孩子会被欺负的，那如果我没有爸爸，是不是也会被人欺负？”

“妈妈，为了我你不要和爸爸离婚好不好？”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一直在宋童玉的脑海之中回荡着，她想到了自家的情况——而且他们的情况比那一对母子之间的更加糟糕，她不只是要离婚，还是要将送戚少城送进监狱里面。

做妈妈的亲手将爸爸送进监狱，这件事情要传出去了，对戚妄也是会有影响的。

原本坚定的心就此出现了裂痕，宋童玉纠结了很长时间才回到病房，想要问问戚妄是怎么想的，她怕自己贸然作出决定，会让戚妄陷入痛苦之中，毕竟那是他的爸爸。

然而戚妄却一直没有开口，等到宋童玉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之后，戚妄抬起头来，黝黑的眼睛直接与忐忑不安的宋童玉对上了。

大约是因为戚妄的目光穿透性太强，仿佛能将心底隐藏的东西都看透了似的，宋童玉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有些不敢与戚妄的目光对上。

“要你们离婚这件事情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虽然是个小孩子，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很清楚正常的爸爸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妈妈，你是不是认为不管一个爸爸到底是什么模样，就算他是一个人渣也好，一个垃圾也罢，不管他是什么都好，只要他占据着爸爸的身份，我们就不能对付他是吗？”

宋童玉的嘴巴张了张，到底是没有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然而此时戚妄却突然轻笑了一声，声音里面又带了几分讥讽之意。

“你之前在徐阿姨带着那两个律师过来的时候，郑重其事地告诉徐阿姨说你已经改变了，你会跟戚少城离婚的，可是现在你又找出各种各样理由说你不想离婚了，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你自己本就舍不得将戚少城送进监狱里面？”

戚妄的话太过直白了，直接就将宋童玉的那些隐秘的小心思撕裂了摊在阳光下面，宋童玉急忙辩解了起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已经做出决定了，你相信我。”

她是真得已经做出决定了，只是因为刚刚听到了那对母子的一番对话，所以心中才产生了动摇，想要问问戚妄的想法。

“既然你都说了我们离婚的话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那么我们就离婚，我会将他送进监狱的，你放心就好。”

说完这番话之后，宋童玉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了，僵硬地转换了话题。

“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阿妄你累了吧？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漱。”

说完这些话之后，宋童玉便拿起放在床下的脸盆之类的东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病房，很快病房里面又只剩下了戚妄一个人。

病房里面很安静，由于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走廊上走动的人也少了许多，外面的声音几近于无，此时的戚妄就感觉到自己像是独处在一个空荡荡的奇怪空间里面，这里像是病房，又像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到处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气氛。

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之后，宋童玉依旧没有回来，距离宋童玉出去已经过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了，依照常理来说，她现在应该从外面回来了，可是她却依旧没有回来。

此时病房外面的声音变得越发安静起来，就连刚刚的那些走路声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戚妄身处在这个病房就像是被世界隔离开的孤岛似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存在一般。

又过了十分钟之后，戚妄极为干脆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的身体似乎真得很虚弱，只是一个下床的动作而已，便让他十分难受，接着他双腿一软，便险些摔在了地上。

不过戚妄却咬牙坚持住了，他抬起脚来，一步步地朝着病房门口走过去，随着他的走动，原本酸软无力的双腿重新注入了力量，很快他便来到了病房门口，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就在他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外面的走廊里面重新又变得热闹了起来，除了脚步声之外，还有医生护士交代病人的声音，外面吵吵闹闹的，仿佛一下子就将他从一个被抛弃的空间里重新拉入到了繁华世界。

戚妄不为所动，慢慢的转动门把手，然后拉开了房门走入了外面的走廊里。

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晚上休息的时间，可是走廊上却突然多了许多的病人和医生护士，病人们要么由家属扶着的，要不然就是自己一个人扶着墙壁慢慢地挪动着，而医生和护士则交代他们在临睡前多多走动一下，也能活动一下身体血液，这样晚上能睡得好一些。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很快便看到了脑袋上绑着绷带，准备朝水房走去的戚妄，他越过人群走到了戚妄的跟前，然后弯下腰来看着他。

“小朋友，你怎么突然出来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八号病床的病人，你伤到的是头部，应该卧床好好休息，现在突然下来做什么？我送你回病房去吧。”

医生对戚妄的情况了若指掌，他认为戚妄伤到了脑子，不应该在外面继续晃荡，还是要回到病房里面休息，说着他便要将戚妄抱起来送回病房里。

然而戚妄身形一闪，躲过了医生的胳膊，他仰起头来，看着脸上出现怔愣之色的医生。

“医生，不用你送我回娶，我妈妈刚才出来，说是要打水给我洗漱，但是她出来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我很担心她，你放心吧，我不会剧烈运动的，我就是去水房看看她在不在。”

戚妄是一个非常懂礼貌的小孩子，说完这些话之后，他便朝着那个医生点了点头，然后一步步地朝着水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到戚妄这个样子，医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功夫，他脸上的木楞之色褪去，然后大步走到了戚妄的跟前，没等戚妄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戚妄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朋友，在医院的时候你要听医生叔叔的话，不能随便由着自己的心思折腾，医生叔叔跟你说的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胡乱折腾的话，把自己伤到就不好了。”

说着他便抱着戚妄转身朝着病房走去。

发现医生似乎就是想要将自己送回病房之后，戚妄抬起手来，将自己的柔软的小手放在了医生的脖子上面。

戚妄的手并不大，但是当他搭在医生脖子上的时候，他却感觉命运的咽喉仿佛被掐住了，明明是一个长得雪白干净的瘦弱小男孩，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冷。

“医生叔叔，我已经说了，我现在要去找我的妈妈，麻烦你放我下来，要不然的话我就将你的脖子拧断。”

这话一说出来，医生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而后他将目光转移到了戚妄的身上，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然而戚妄的目光却不必不闪，就这么直勾勾地与医生对视着，他看着医生，朝着他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独属于孩子的乖巧笑容。

“所以，医生叔叔你能将我送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