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坐在床边、身穿嫁衣的女人。
女人相貌平平,长发及腰,颊边有几道紫红颜色的伤疤,瞧上去鼻青脸肿,很是狼狈。
开口时,她的眼神里有几分审视与警惕。
白霜行笑笑:“想活命罢了。”
她一顿,决定从这里试试寻找线索:“请问,你们知道关于食心魔的更多消息吗?”
“我们……我们被日日夜夜关在这儿,哪能知道它的事情。”
另一个坐在床沿的姑娘撩起眼皮,难掩惧色:“你们不会真打算和它硬碰硬吧?”
老天。
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和那个恐怖的怪物叫板。
说得委婉一点,这群人很有理想抱负,怀有一腔热血;说白了,就是不自量力,赶着去送死。
凭他们的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食心魔?
这姑娘心地不错,为了让眼前这群人能活得久些,尝试劝说:
“你们知道那些试图逃跑和反抗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吗?没一个能活下来,全被食心魔吃掉了。”
“我也觉得很危险。”
鼻青脸肿的女人咧嘴笑笑:“与其冲到它面前送死,不如跟着我——咱们找个时机偷偷溜出去,怎么样?”
听她的语气,白霜行猜出了对方脸上伤疤的来历。
之前有人说过,逃跑时一旦被纸人发现,就会遭到惨无人道的惩罚,要么被痛打一顿,要么被折磨得当场死亡。
这女人显然逃过一次,甚至是多次。
在她脸上、脖子上和手背上,全都有大小不一、新旧交织的伤口。
白霜行好奇:“你一共溜过多少次?”
女人耸肩,表情满不在意:“四次还是五次,我忘了,没认真数过。”
她扬起嘴角:“你们看,我跑了四五次,次次都能保住性命,说明只要按照我的办法,就不会出大问题。”
“阿芝,你这又是何必。”
最左侧的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就算能离开这栋楼,等你踏出范围,食心魔还是会出现——等它现身,绝不可能像纸人那样,只对你踢踢踹踹了。”
她身边的另一个姑娘表示赞同:“想逃跑是件好事,但……太危险了。”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反正注定死路一条,比起成天提心吊胆、被纸人打得丢掉半条命,她宁愿留在这间屋子里,静静等待死亡。
她们两人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志,被叫作“阿芝”的女人皱了皱鼻子,下床走到白霜行身边。
她没放弃游说:“怎么样?要跟我一起逃出去试试吗?居然想干掉那只怪物,你们怎么想的?连我都知道那不可能。”
文楚楚下意识接话:“为什么不可能?”
对方怔了一秒。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你看啊,食心魔又大又凶,要杀我们的话,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阿芝说:“我的计划就不一样了。只要食心魔在某个时间点放松警惕,我们就能安全从这儿离开。”
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妄想着杀了它。
用火,用刀,用许许多多人一拥而上,全都失败得很惨。
失败者,当然也死得很惨。
白霜行摇头:“可食心魔不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放松戒备?”
这个办法不可取。
如果一味逃避躲藏,当他们被食心魔发现的瞬间,就是死期。
与其被动等死,白霜行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没办法。”
阿芝叹气:“虽然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手段,无论如何,我得试试。”
沈婵听得皱眉,温声问她:“在这座楼里,像你一样想逃出去的人,数量多么?”
“当然多,没人想留在这种地方孤独终老吧。”
阿芝笑了下:“早些时候更多一些,只不过后来不少人死掉,大家就渐渐放弃了。”
她停顿几秒,余光默默瞟向角落里的两个女人:
“你们初来乍到,别觉得她们胆小怕事。她们来得很早,也曾经千方百计寻找出去的办法,结果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被食心魔全杀光了。”
这并非胆怯,而是被一次次的死亡磨平棱角后,对现实油然而生的绝望。
白霜行无言点头,心中思绪万千。
她总算明白,当这局支线任务开始后,监察系统520为什么会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了。
毫无生路、残酷无情,食心魔象征着压倒性的力量,在这里,他们找不到任何捷径。
探听完大致的情况,等阿芝离开,几人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文楚楚思忖道:“食心魔的午餐和晚餐还没开始,我们有两个选择机会——中午和傍晚,你们觉得什么时候动手更好?”
“就中午吧。”
薛子真沉声:“速战速决。”
正午,十二点整。
大楼里寂静无声,当钟表上的指针指向整点,所有被囚禁于此的女人屏住呼吸。
她们明白,食心魔来了。
耳边传来闷闷的窸窣脚步声响,起初微不可闻,紧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
一道巨大人影出现在窗边,透过窗户看不清全貌,只能望见皮肤青灰、满脸是血。
其中一间小屋里,几个年龄不一的女人蜷缩在角落,死死凝望窗外的景象,身体紧绷。
看来,她们今天非常幸运。
每次进食,食心魔都会吃下一到三个人,今天,它首先留意的是对面那栋楼。
只要不出意外,它只会对那栋楼里的人下手。
这个念头悄然浮起,让她们总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却见眼前罩上一层黑蒙蒙的阴影。
——庞然大物缓缓扭头,不知怎么,忽然向它们这边靠近!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脏重新悬起,女人们颤抖得愈发厉害,退无可退。
千万,千万不要是她们。
心里不断祈祷,她们在恐惧之下难以动弹,更别提发出声音。
窗外的怪物行动迟缓,微微低着头,一双眼睛在楼道附近来回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它身形太大,遮挡了几乎全部的阳光,房间里的光线趋近于无,更显诡谲压抑。
年纪最小的女孩连呼吸都快忘记,因为太害怕,小心翼翼握住身边女人的手腕。
后者嘴唇发白,身体冷得像冰,即便如此,却还是表现出了长者应有的姿态,宽慰般伸手,回握女孩的掌心。
寂静的黑暗里,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眼睛又一次掠过窗口,蓦地,在窗边停下动作。
刺骨寒意直冲头顶,屋外晴空万里,她们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
一时间,无一例外,屋中所有人陷入沉默,心跳剧烈到顶峰。
不会吧。
这一次……
窗边的猩红巨眼一眨不眨,血丝蔓延,溢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
咔擦,咔擦——
眨眼间,房门被毫不犹豫顷刻碾碎,两根手指从门外伸探进来,不偏不倚,恰好抓住其中一个女人的身体!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有人从喉咙里发出惊呼与尖叫。
被抓住的年轻女人双眼茫然,不等反应过来,眼角就已有泪水滑落。
完了。
这个怪物……一定会杀了她!
死亡的阴影将她浑然吞没,下一刻,两根手指用力,带着她离开房间。
没救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她拼命想要挣脱,奈何与巨大的怪物相比,人类的力量不值一提。
为什么偏偏是她遇上这种事?不明不白死在这种地方、死在这种怪物的手里……
她好不甘心。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挣扎,狠下心来张开嘴,一口咬在怪物的虎口。
这种疼痛对它来说似乎不痛不痒,如同一个报复,禁锢着她的手指愈发用力。
疼痛袭来,浑身的骨骼都像在被反复挤压摩擦,女人满心绝望,不愿接受如此仓促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