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场与众不向的白夜。

行走在入夜的江安市里,白霜行拢了拢衣领，朝手心哈出一口热气。

身边是她熟悉的街道，路灯明亮如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唯一的异样,是四面八方不见行人。

沈婵走在她左侧，紧紧握着直播中的手机,挑选几个实时评论区里的留言进行回复。

“特效？这个属于商业机密，没办法透露给你们。觉得是特效也好,灵异事件也罢，总之直播嘛,大家看个开心就行。”

“主播的私人联系方式？抱歉,这个也不能给。”

“没错没错，七大都市传说,我们会一个接一个全部探索,大家拭目以待！”

这些“观众”,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是人们散落在白夜里的零星意识。

等白夜终结、意识回笼,他们就算隐约留有几分印象，也只会觉得做了场模糊不清的梦。

好不容易能在白夜里随心所欲横行霸道，沈婵玩得不亦乐乎，迅速接受了主播的这层身份,可谓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不行。”

光明神走在路口，认真思忖：“随意使用力量的话,通关未免过于简单……不能再这样了。”

099藏在修罗刀里,闻言笑道：“不过，这样的感觉好新奇哦。”

修罗拔刀时,连带它也被唤醒，在翻涌腾挪的怨气里，好好体验了一把强者的威风。

099见识过以前的白夜，处处杀机四伏，挑战者们举步维艰，即便心里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忍气吞声，顺着规则努力求生。

如果不幸撞上恶鬼，就更得遭遇一场九死一生的惊险搏杀，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直到今天，它眼睁睁看着修罗与光明神进入白夜，只用去不到千万分之一的力量，就让那只厉鬼情不自禁落下眼泪。

超绝舒适而爽快的体验。

099从没想过，原来白夜挑战还能这么愉悦轻松。

“99喜欢这样玩吗”

光明神笑得温柔:“你喜欢的话…

之后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更

多白夜逛一逛。”

出于兴奋，修罗刀显而易见地颤抖起来:“谢谢姐姐!“

修罗

“对了。”

光明神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还记得十字路口的那一战吗？光明领域和修罗怨气，你觉得哪个更酷？”

“当然是——”

温柔大姐姐谁不喜欢，更何况是对自己很好的温柔大姐姐。

099脱口而出，三个字刚刚蹦出嘴边，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一抬眼，修罗默不作声，正盯着它瞧。

099缩回身子：“……都挺好的。”

“快到第三个都市传说的发源地了。”

白霜行看热闹不嫌事大，乐乐呵呵听他们说相声，适时插了句嘴：“做好准备哦。”

这场白夜里的第一个都市传说，以万分惨淡的姿态退了场。

先是被两位神明恐怖的威压吓到泪流满面，打算逃跑时，又被江绵、沈婵和白霜行反向包围。

如果非要描述的话，那一刻，曾经叱咤风云的厉鬼茫然四顾，像只迷路的鹌鹑。

幸亏有主系统出来救场，以“任务完成”为由，把这只鬼魂送回了另一个世界。

“第三个都市传说？”

099只是修罗刀里的一缕残魂，没被主系统算作挑战者，因而接收不到任务信息：“第二个呢？为什么被略过了？”

“不是被‘略过’。”

白霜行笑了笑：“只是——”

蓦地，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将她打断。

白霜行挑眉，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你看，它主动找来了。”

“第二个都市传说，名叫【鬼来电】。”

沈婵耐心解释：“相传有个偷窥狂连续多天跟踪一名女生，结果出车祸意外死掉了。他怨气不散，爱而不得，给女生打去一通通电话。”

099对这个怪谈的好感度低到谷底：“好没品。这种家伙就应该魂飞魄散，被开除鬼籍。”

沈婵扬了扬下巴：“女生后来怎么样，不同的传闻众说纷纭。有的声称她被厉鬼杀死，也有的说她去寺庙请来高人相助，让鬼来电不敢近身。”

她微耸肩头：“总之，鬼来电开始在江安市大范围传播。恶鬼会随机挑选独居的年轻女性，在打电话的同时，一点点靠近她们。”

099恍然大悟，猜出其中蕴含的危险，有些担忧地看向白霜行。

然而这份情绪刚上来一秒，它就立马品出不对——

以白霜行他们队伍目前的配置情况，最应该被担心的，似乎是那只尚未露面的厉鬼。

坏蛋不配被点蜡烛祈祷，099只觉得幸灾乐祸。

手机铃声响个没完，接通前，白霜行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电话号码非常吉利：

44444444。

这得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靓号。

她按下接通键。

耳边最先传来的，是一声沉重呼吸。

如同粗粝的砂纸磨过石块，低哑声线令人头皮发麻，渐渐地，凝出不成调的笑。

“你好。”

对面的声音说：“也许你并不认识我、并不在意我，对我的存在毫无印象……但我很熟悉你。”

白霜行诚实回答：“陈某志，男，生前28岁，以跟踪偷窥独居女人为乐趣——是你吗？”

电话另一头，出现了长达五秒钟的错愕静止。

白霜行等它回答，没再说话。

既然能直播，在这场白夜里，网络畅通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证。

接到第二个任务后，她试着搜索过江安市近日以来的车祸新闻，再与论坛里怪谈的出现时期进行对比。

很快，一则有关“陈某志横穿马路命丧当场”的消息被筛选出来。

新闻网站还算尊重死者隐私，隐藏了姓名中间的那个字，也没公布更多内容。

但用来震一震这位厉鬼，足够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弹幕热火朝天。

【笑死，给厉鬼说懵了。】

【鬼：你这样我可没办法接话啊。】

【我已经有预感了，这绝对是一场整活直播。】

【所以哪位大佬能告诉我，那些鬼魂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特效，这可是直播欸！怎么做出来的？】

——自从光明神和修罗双双祭出惊人操作，场面炫酷程度堪比特效，直播间里，人气便扶摇直上。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偷偷注视你。”

姓名年龄全被报了个一干二净，鬼来电一时怔忪，干脆不去回她，自顾自继续念出既定的台词。

“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来找你。”

电话另一头爆开噼啪杂音，夹杂有濒死之人从喉咙里挤出的哀鸣：“等我……等我！”

啪嗒一声，通话戛然而止。

白霜行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它挂断了。”

按照都市传说的任务介绍，这不会是厉鬼打来的唯一一通电话。

接下来，它将如猫捉老鼠一般不紧不慢，一次次拨通白霜行的手机号码，并告诉她“我要来了”“我看到你了”“回头”之类的字句。

到最后，厉鬼会贴在她耳边阴恻恻出声：

“我在你身后。”

这种逐渐靠近的死亡最是瘆人，逃不脱甩不掉，无论受害者藏去哪儿，都终将死在它手上。

099说得没错，这是一只很没品的恶鬼。

“它只选定了霜霜作为杀戮对象吗？”

沈婵摸摸下颌：“如果换其他人接通电话，会怎么样？”

她话音方落，在任务面板的【鬼来电】一页上，出现了全新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