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奇怪的play(?)...)

其实江清意这辈子过得很窝囊。

胆小怕事、一贫如洗,对许许多多的事情一窍不通,因为不敢与外人交谈,把自己封闭在那间又小又冷的房屋。

但作为一个母亲,在唯一的女儿面前,她却总是在笑。

于是渐渐地,在来到云京城后,孟小汀也开始学着她的模样微笑,只不过笑容的意义,终究与江清意不同。

不能因为自己的难过,而令旁人感到困扰。

不能在受到欺负时露怯,否则会迎来更为不加节制的针对。

也不能在孟良泽的无视与厌烦里感到伤心,因为她寄人篱下,身份尴尬,没有为此而不开心的资格。

她连资格都不剩下。

可怜江清意强颜欢笑了那么多年,始终没能遇到一个人告诉她,如果难过,不笑也没关系。

孟小汀垂眼望着杯里的桃花水,瞳仁薄光暗涌。

而她何其幸运,能听见有人亲口对她说,我会和你在一起。

“所以呢,你和我娘很像啦。”

她说着双眼一弯,右手又用力揉了揉,嗓音清脆:“――都笨笨的,总要我在旁边照顾,好累呀。”

谢镜辞的眼睛倏然变得滚圆,引得她止不住又开始发笑。

“你又逗我。”

放在头顶的手掌终于被孟小汀挪开,谢镜辞摸了摸被触碰过的位置,感觉到一股暖热。

气氛因为孟小汀的笑声缓和不少,她习惯性戳戳小姑娘略有些婴儿肥的脸:“等明日我爹娘回来,咱们就去孤云山――那些戴着面具的人都是失踪多年才突然现身,你娘说不定也同他们一样,仍被困在那座山里。”

她话音落下之际,在被灵力浑然包裹的庭院中,忽然袭来一阵冷冽微风。

这道风若即若离,浅淡得恍如无物,其间蕴藏的寒意却深入骨髓,让谢镜辞不由战栗。

伴随着冷风而来的,还有一声叹息般的笑。

谢府不盛奢华之风,不似其它大族,聘请元婴修士在府邸布下重重防卫――

毕竟在繁盛一时的云京城里,于当今剑尊的震慑下,几乎无人敢在此造次。

然而今日谢疏与云朝颜并不在家中,孟小汀的客房又位于偏僻角落,无人前来。

一切异变只在瞬间。

这出突袭来得毫无预兆,谢镜辞手中没有备刀,要去储物袋中搜寻,定然来不及抵抗,只能堪堪动用灵力,勉强接下第一击。

趁虚而入的邪气好似刀锋,带着疼痛层层渗进骨髓里,而身侧疾风再度凝结,显然又将袭来第二次攻击。谢镜辞凝神咬牙,指尖触碰到储物袋的刹那,一束金光恍如细密丝线,陡然闯入视野之中。

――孟小汀身为体修,对防御最为在行,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便已护至她身前,右手迅速掐诀。

突然闯入的邪息势不可挡,有如劈头盖脸砸落的疾风骤雨,与她周身金光相撞,发出嗡然沉缓的钟磬之音。

在一簇梅树之间,谢镜辞见到那团曾悬在殷宿头顶的黑气。

它这回没把力量分给手下众人,独自凝结于一团,好似吞吐所有光线的黑洞,层层黑雾像极旋转荡开的漩涡,在日光下伸展蔓延。

邪气聚了力,修为断然不是孟小汀能够比拟。

笼罩于身的金光很快道道皲裂,她强撑不下,骤然咳出一口鲜血,被黑团击中前胸。

谢镜辞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接住。

“殷宿那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满脑子要报仇,全然忘了此番前来云京的目的。”

那团邪气居然开口说了话。

它的声线雌雄莫辨,比起修士,更像故障后喑哑不堪的机器,加之语气不善,止不住发出破风箱一样的杂音,让谢镜辞颇为不悦地皱了眉。

他们真正的目的。

她心口轰地一震。

……孟小汀。

多年前,他们就不由分说带走了孟小汀的娘亲。

殷宿带着一众面具人,将他们困在幻境里,四人中也有孟小汀。

而如今它亲自找上门来,特意袭击她们二人――

自后背生出的剧痛不断蚕食神智,谢镜辞再度听见从邪气里溢出的笑。

幽冷、缓慢,轻而易举就能叫人头皮发麻。

她必须拔刀,意识却越来越沉,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望见自四面八方而来、状若藤蔓的黑雾。

在黑雾之中,被缓缓吞没的……是孟小汀。

它要带走她。

就像多年前,带走江清意那样。

“这丫头我就带走了。”

邪气低低地笑,音量很弱,每个字都化作尖针,生生刺进耳膜里:“至于你……不用担心,没过多久,谢小姐那两位朋友便会前去地下陪你。”

“永别了。”

喑哑的笑侵袭所有感官。

在所剩无几的意识里,谢镜辞见到像蛛网那样散开的黑气,黑影浓郁得有如实体,饶是阳光也被顷刻掩去行迹,杀意弥散,尽数奔涌而来。

一瞬的凝滞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