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霄宗收徒严苛,不是什么人都能爬上白玉阶的,所以,各峰附属的家族塞人进门派,其实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这群人没有正式的编制,冲霄宗不发月例,只负责给口饭吃,但门派里灵气浓郁,远比家族所在地好得多,就算没有身份,愿意以仆婢之身进来的人也多过江之鲫。
在殷渺渺看来,修真界根基如此,注定了上层的等级制度,所以类似的事不可能禁止得了。侍妾也好,仆役也罢,管不了,可十二岁……即便修士有丹药疗伤,也是事后的修补,女孩遭受的痛苦不会被减弱。
殷渺渺皱了皱眉,生出彻底整治此事的念头,于是又仔细打探了好些日子。
果然,因为炼丹术中不乏关于处子之血的记载,送来丹鼎阁的多是没来初潮的十来岁女童,导致此地沦为重灾区,人人习以为常,抗争者反而被视为异类。
譬如那个收集炉灰的外门弟子。
殷渺渺扫了几个月的灰,与她渐渐熟稔,闲聊时,她便说起了自己三年没学到一点炼丹术的缘由:“……她那么小,和我妹妹差不多,我一时气愤,忍不住骂他‘禽兽不如’,没想到他是罗家的人,你知道罗家吧?”
“圆丘真君三弟子的族人?”
“是啊,得罪金石峰的人,我怎么可能在丹鼎阁学到本事?”少女拍掉了手上的灰,耸耸肩,“看你人不错,劝你一句,有能力就进内门去,要是没本事,丹鼎阁也不是咱们的地儿,我宁可去灵禽苑喂猪,也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
殷渺渺深深叹了口气,暗暗记了一笔。
除了丹鼎阁,她也隐匿了踪迹,去神器坊转了一圈。那里有法器、符箓、纺织、阵法四个不同的分支,派系错综复杂,堪称最浑的一滩水。
巧的是,去的那天,她路过一处小院,里面的织娘正和新收下的弟子说私房话,内容很是诙谐。她深觉有趣,不由站住了。
“我们神器坊里啊,炼器的那帮人有的是钱,别和他们起争执,不然人家修为不如你,法器都能把你弄死。画符的也一样,一张符成本三个灵石,卖要卖到三十,你玩得过人家吗?他们背后都有人,让他们狗咬狗去。”
新人数一数,问道:“那阵修呢?”
“他们贼精着呢。炼器有萃华峰,符箓有千箓峰,阵法那边只是没出个元婴真君,一旦他们哪个管事结婴成功,建峰翻身就是一会儿的事。现在低调是闷声发大财,不等于好欺负,不过比起另外两个鼻孔朝天看的,勉强还凑合吧。”
新人满怀着希望:“那我们织坊的呢?”
“我们是没指望了,但你从没听过哪个元婴真君擅长织布做衣服的吧?”织娘自嘲道,“咱们啊,是门派少不了,但也发达不起来的地方,就一个好处,男人少,适合我们这种没背景、没门路、没资质的女修。”
“霓裳阁不是云光城里最大的衣饰店么?我觉得管事们很了不起啊。”小弟子不解地问。
“是了不起,可比不过人家有靠山啊。”织娘笑叹一声,“管事们年年要赔着笑脸上门送册子,遇上脾气好的也就罢了,脾气坏的,怕是要吃一顿排头。”
新人刚入门,对内门的事有着无穷的好奇心,追问道:“谁脾气好,谁脾气坏?”
这是个好话题。织娘来了谈兴,兴致勃勃地八卦:“悬壶院有个辛夷真人,她可是凌虚阁弟子,生得十分漂亮,而且很爱听好话,你只要夸她好看,她就会很高兴。但是金石峰的紫烟真人脾气就比较急了,她是圆丘真君的关门弟子,又入了凌虚阁,玩玩开罪不起。”
殷渺渺默默站住了脚步,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