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散发出的光芒足够暖洋洋,却没能融动镜中人的神情分毫。
天使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冷漠地注视着对面面无表情的自己。
水珠顺沿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发丝滚落,滴进衬衫衣领时激得他扣在池壁上的指尖都是一颤。
那家伙就是属狗的。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拉开领口,果然在自个儿肩头上发现了一连串残存着淤血的齿印,更不用提刚才清洗时看到的青青紫紫。
很显然,新入门的这位完全不懂也根本不想控制下手轻重,连准备都是草草做完就横冲直撞进来。但他更恨的是自己的反应,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后就一把推开对方要帮忙善后的手,兀自有点跌撞地走进了浴室。
他本人不计较性别,可能这点也如实反映在了气场上——虽然大多是女性,偶尔也会有男性向他示好。跟瞧上去温柔和善的表面相反,他从来都是喜欢掌控着主导权的那一方,但比起对异性的宽容,对同性的要求就苛刻得多了。
但凡对方露出软弱点的模样,他就早早扫了兴致,随便找个借口在有所亲密前刹车。不如说,今天是第一次起了想真正做下去的兴趣。
没想到——
早知道这样,他今天连费都不会费能力在那人身上。
天使凑近镜子,抚过下巴上还没消去的指印和被咬破的嘴角,看着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隐和愈合,与之相反的却是心里越发郁结的火气。
现在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就算是“天使的奇迹”,在短时间内用得太多也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往好处想,至少别人看不出来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随即浮上来的又是平素那副温柔的伪装。收拾好神色,系上扣子,天使刚推开门,余光就瞥见了斜倚在对面卧室门口的男人。
四目相对,他还没说话,对方先开了口。
“就这?”
鬼语含嘲意:“上面那个?”
“……”
天使有一瞬间差点没绷住表情。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在那短暂的一刹是不是真的起了杀心,但毫无疑问的是,更习惯于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对方也察觉到了气氛骤然的剑拔弩张——而鬼只是继续静静靠在门边。
他倒是真能有这个底气的。
——绝不容忍分裂和背叛。
“看在同组织成员的份上,”默念着组训压下怒火,天使平静道,“麻烦你伤好以后自己滚出去了,鬼、前、辈?”
他听见对方嗤笑了声。
“现在就让我离开不是也可以?”
“啊啊——那可不行。”
天使扬起假笑,“放任伤成这样的同伴在外面游荡,‘幽灵’先生说不准会担心的。”
他的确很清楚如何戳到对方痛脚,果不其然,就见鬼的脸色一下子厌倦阴沉下来——他当然知道对方有多烦像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幽灵,那个捡他回来的黑发男人体弱多病到只能在幕后行动,对组织内的成员们倒都是很关心。
尽管他对这位实质上的首领一贯持着尊敬的态度,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比起对其他人,幽灵对鬼似乎还更超出寻常地关注。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现在能刺激到对方就好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重重摔上了门,听到外面一片寂静。
然而天使才不管这些,他早就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折腾散了架,整个人再往床上一倒,上下眼皮就克制不住地要黏在一起,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使早早起了床。
用恢复限度的能力稍微治疗了一下身上的痕迹,他忍不住瞄了眼罪魁祸首紧闭着的房门,那头静得听不到任何人声。
天使无所谓地收回了视线,说白了,对方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干。
他饮食向来很清淡,用速食粥随便对付过早饭就出门前往事务所,一路上神色如常地跟前台和护士打过招呼,又成了那位众人赞誉有加的权威医生。
工作也是一切照旧,等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就到了打烊时间。告别其他人,直到站在那间公寓前,他都还戴着水野医生那张温柔的面具。
然后,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那个正闭目靠在沙发上的身影。
“鬼前辈还在啊。”
天使挑眉道:“那从今天开始就自己换药吧,脑袋应该没伤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地步?”
他一开口,鬼本就皱着的眉头纠得更深了。
“换就换,话真多。”
“明明是我辛辛苦苦救回来的?这么暴躁会短命哦。”
“用不着你管。”
天使笑了一声,他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态度,不如说这样才正中下怀,鬼不高兴他就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