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与君歌(二)

叶尽有时好奇来他叶府当下人的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然后就被对方用亲戚和茶楼话本如此这般的缘由扯过去,再一想想也不是没有说不通的理,也就此作罢。

人总归是会对自己未曾涉足过的事物生出好奇,他也当真从郁郁寡欢中转移出点注意力来。当然,爱听这些的不仅仅是他。

待字闺中的叶婉会跟好友约着在这长安城周围游山玩水,对大漠风光自然是从未有机会得见。

她强拽着讲述沿途的趣事——如今算来已经是第五次。

他这妹妹也是个心思机敏的,自打上次稍有不慎被听出些许端倪,就开始追问那刺客是不是真属纯粹的十恶不赦,俨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

叶尽好不容易才从她那里脱身,刚出厢房门,就有侍女低头笑着请他到夫人院里去。

他母亲找他还能所为何事——叶小少爷心里跟明镜似的,由着对方推开珠帘,一路引进了卧房。

孙氏正坐在桌旁,手边是热气腾腾的普洱,见他就绽出温婉的笑来,“坐吧。”

叶尽依言坐下,果然听她第二句:“你爹已经同我说过了。”

“那——”他无所谓道,“他也一定说过我铁了心要拒了。”

他这油盐不进的劲儿是随了谁,跟叶相结发的孙氏自然一清二楚,更遑论还是她一手纵出来的,眼下只得叹着气道:

“你爹发了好大一通火,和崔家的婚事是两家都属意的,走前还好好的,怎的这就改了想法了?”

不等他搬出那套成家立业的说辞,孙氏就又道:“你也到了弱冠,于情于理都该点了这个头。家都不成,谁还给你立业的机会?”

见他不言语,孙氏便知道自己的说辞多少奏了效。

叶尽抄大唐律法从小抄到大,哪会不知道他娘指的是什么理。

男子年满二十尚未成婚者,违抗父母之命得挨一百杖责。他爹娘未必舍得打他,但此外衙门还要罚款,这是轻的,若是再被政敌拿去做了文章,可不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辈合计他在内共五个,长子同两个小的是嫡出,余下的老二老三都为庶出。

叶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书香门第,次子却更喜欢舞刀弄枪。叶尽的武艺是跟他学的,学成没过几年,后者就大咧咧地出走,去了江湖上闯荡。

他一时有些羡慕他天高皇帝远的二哥,这法可管不到那处去。

没有那档子事,他可以当举案齐眉的夫妻,再产生不了感情也不过相敬如宾,但如今……反倒是他亏欠了人家。

幸而一切未走上正式流程,他最紧要的还是劝崔家小姐换个人选的好。

可惜叶尚书和夫人显然不准备改这个主意,他娘后来又说了几句,叶尽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孙氏也知道小儿子是个娇纵的,最后无奈地让他自己回去再斟酌个几日。

叶尽无事时就坐在庭院里,一杯杯地以茶代酒,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勾勒出篝火的形状。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说他这一趟失了身丢了心?那家中保准比现在更鸡飞狗跳。

思绪及此便更觉恼怒,叶尽气呼呼地又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