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半开着,空气还是很闷。
郑岚一只手握着门把,一只手垂在座椅上,好像没有怎么想,就回过头来,反问他:“你觉得呢?”
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郑岚就又说:“时间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他推开车门,这次裴宴没有拦着,但却说:“你还欠我。”
郑岚站在车边,将身子挺得很直,有些难以理解地问他:“为什么要不甘心?”
裴宴被问得愣了一下,而郑岚根本不是想要他的答案,车门一关便转身走了,脚步快得像他在医院时一样,有紧急的病人来了,他要马上到场。
裴宴的家所在的小区很大,开车进来的时候郑岚就差点走错路。
出去没人指路了,郑岚人又恍惚,多绕了很多圈。
其实他不太认路的,一直都是。
晚上温度有些低,风一吹过就很凉。秋天往深了走,郑岚想明天要穿一件厚一些的衣服。
出租车等了一会儿才有,郑岚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他按部就班地洗漱上床,合上眼之后,又开始想今天遇到裴宴以后的事情。
裴宴有些无理取闹。
说的话做的事,都是。
郑岚后悔因为觉得他五官的轮廓深了一些,就以为他这两年变了。
总之在他看来,他从裴宴身边走的时候那人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脾气、行事作风,甚至连他不耐烦的那么一点点表情,都没变。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有一天,裴宴问他你会不会变,说你变了我还是会爱你,郑岚却不信了。那就是他们分手的前兆。
因为裴宴没说错,他也不太认识他自己了,他没办法不承认这点,就想着还是要和裴宴分手,他回国,他继续读书,别有执念。而不是裴宴曾经真的爱他,谁都欠着谁。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郑岚都快睡着了,突然床头柜上手机的屏幕亮起来,接连又响了几声。
郑岚摸过来,打开一看是柏皓的微信。
柏皓一看就是醉了,打的好几个字都是错的,但没妨碍郑岚理解他的意思。
就是问他到家没有,他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郑岚一一回了。
说到家了,没事儿。
接着柏皓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郑岚调小了声音才点开。
柏皓果然声音很大,说:“没事个屁啊,饭桌上裴宴看你多少次,算都算不清了,我看你也是憋着才没往那边看,筷子都不敢伸远了。你俩有人是坦荡的吗?没有吧,没有这是在搞什么呢?两年白费了?”
“郑岚,你们到底怎么在一起的啊?当年你们也算是通过我认识的吧?”
“第一次是在寝室里。”郑岚说。
柏皓愣了一下,吼了句:“谁问你这个!”
郑岚关了手机,想到那一天,呼吸变长了一些。
裴宴从后面将他抵上墙,问他室友要回来吗。
郑岚说室友早就没住了,裴宴低下头来吻他肩胛骨上纹的那只蝴蝶。
那时候加州不算很冷,帕罗奥图开始了绵绵不断的阴雨。
室内开着很小暖气,郑岚抱着薄毯,膝盖被毛茸茸地裹着,身上冒了薄汗。
毯子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纯灰色,又软又暖和,郑岚去哪里都喜欢带着。
裴宴和他保证说赔他一条更好的,以为毯子的事情哄他,叫他danny,说宝贝你好乖,和另外一些不大入耳的话。那天郑岚虽然没有生气,但回想起来,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怎么开心。
在裴宴的怀抱里仰头看到的天空很阴沉。
到底怎么在一起的。
郑岚想一想,忽然也有些不明白了。
郑岚出国留学是在硕士研究生阶段。
寝室是双人间,他的另一个室友是外国人,因为有女朋友,刚开学就搬走了。
柏皓是郑岚的第一个好朋友,两人因为一个创新项目认识。
因为需要跨专业合作,导师叫了几个金融系的学生过来,柏皓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团队里只有柏皓和郑岚是华国人,他们第一天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是郑岚进入这所大学以来做的第一个项目,过程很艰难。
熬了好几个夜之后,郑岚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柏皓劝他先回去睡一觉,说:“这里我再帮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