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到十点多休息了一次,郑岚上了个卫生间,洗手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冻得没有什么知觉了。
在烘干的地方好歹吹到一点热风,他往会议室跑,路上经过另外一个会议室,里面正好有人出来,打头就是裴宴。
两人在走廊上对视,一个贴在墙边,一个站在路中央,被许多人环绕着。
郑岚以为裴宴会走开,因为他看起来十分忙碌,而他却来到自己身边,如常地握了下他缩在宽大长袖里的手,拢了拢眉头。
“这么凉,怎么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很显然,郑岚快冷得发抖了。
裴宴脱了自己的夹克披在他身上,带着他体温的滚烫气息笼罩下来。
那一刻,裴宴摸到郑岚身上什么神奇的开关,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
两人靠得极近,郑岚也知道许多人在看他们,他低着头,听裴宴小声地说:“衣服以后再还给我。”
而后他抽身走了,带走他身后的一大群人,走廊上又只剩下郑岚。
他拢了衣服走回去,柏皓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见他身上多了件夹克,还问:“你去哪儿买的衣服?”
再仔细看了下,肩线都超出去许多,袖子也长,恐怕根本不是自己的。
柏皓脑子转得快,一只手挡着嘴,问他:“你遇到裴宴了?”
有时郑岚很无奈他这样的聪明劲,坐下来,承认了。
柏皓兴奋地一推他胳膊,“是吧是吧,哪对情侣不吵架?很快就能和好的,何况你们感情那么好。”
到了后半场,裴宴的外套让他浑身都热起来,甚至还出了汗。
但郑岚完全没在意,他在想柏皓的话。
他和裴宴几乎就是不吵架,有时候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谁的心里别扭了,对方都能马上感觉到,毫不吝啬地哄人。
可是他把这些弄丢了,他配不上这些。
从和裴宴在一起开始,郑岚其实总在避免问自己凭什么。
越问越心虚,越问越怀疑。
他还想问裴宴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只见了他一面就要和他在一起,怎么那么自信地说一辈子。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觉得很爱他了,还是没有办法保证一辈子。
外婆倒下的那一刻,郑岚才真的意识到,他所谓的反抗、爱情,不过是一击即碎的自我感动。
那天到了后来,郑岚没有见到裴宴,自然只能将外套带回家。
之后的好几次,他都不嫌麻烦地背了很大的书包,用来装裴宴的外套,可是没有再那样偶然地遇到他。
活动正式举办的那天,郑岚换上了统一的工作服。
他是负责内场秩序的,工作很忙,比他想象的更有挑战。
来参加会议的有各国的人,他们有不一样的母语,用不同的方式在讲英文。
郑岚听得头晕脑胀,还得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耐心。
唯一的安慰是他作为内场的工作人员,听完了裴宴的一整场演讲。
他穿着郑岚所熟悉的西装,走上光芒万丈的演讲台。
掌声雷动之时,郑岚明白过来,这里至少有许多人是为了这一次报告而来。
为了裴宴而来。
他的目光笔直自信,却缺乏焦点。
郑岚和所有人一样微仰着头去看他。
一场演讲完毕,有个男生上前为裴宴献了花,郑岚见他背影觉得有些眼熟,等那人转过身与裴宴合影时,他才认出那是简寄。
那竟然是简寄。
摄影师让他们再靠近一些,郑岚听到了,自虐地看着简寄朝裴宴走近一些,两人的肩膀和手臂都亲密地挨在一起。
胸口泛起一个大泡泡,飘出来,在半空中爆炸了。
酸涩之中,其他的志愿者晃了晃郑岚的手臂,见他看得如此出神,便问:“你也被裴宴帅到了?”
郑岚没回应,那志愿者又碰他一下,催促道:“我知道很帅,但得干活儿了,要不等会儿结束了让队长帮你要个联系方式?”
郑岚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下。
再抬头,裴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而郑岚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很不幸的是,外面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
在郑岚的印象中,只有上学期将寝室淹了的那一次有过这样猛烈的雨,应该是夏天来了。
不过这时郑岚心里想的不是什么夏天来了,而是这些滞留的嘉宾要及时处理。
他只能和其他的志愿者一起一趟一趟去取伞,也顾不得脚下水很深。
等送走了人,郑岚浑身都湿得能淌出水来。负责志愿者的人从楼上的酒店要来一堆毛巾,让他们先去擦擦。
郑岚没有跟着大家去同一间房,而是去了卫生间。
简单打理完走出来,他才来得及看一眼手机。
裴宴给他发了消息,问他现在在哪里,忙完没有,最后跟了一个房间号。
尽管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太适合见人,但郑岚还是想尽早把衣服还给裴宴,于是带着东西上楼了。
裴宴开门看到郑岚时,他的眼神与郑岚在电梯里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抓着他的手臂将郑岚拉进房间,一把扯下他的书包,他的衣服一件一件被剥掉,最后只剩下贴身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