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之所以来到巴塞罗那演出,是应玫瑰公主殿下的邀请。
而且,殿下本人也会出席首演!
这一下,全城人都沸腾了。
连公主都期待的歌剧,能不好看吗?
这辈子能有几次和王室成员看同一部歌剧的机会呢?
首演的门票在短短几天内迅速售罄。
自发出现的票贩子们把门票炒出了天价,依然挡不住许多人的好奇,不严肃的小报上甚至出现了求购门票的广告。
与此同时,自诩更加严肃的大报则关注到了另一件事。
一群闹哄哄的法国画家一股脑儿住进了费尔南德斯之家。
从那以后,这里热闹得像是天天在开派对。
天哪,公主殿下是认真的吗?
费尔南德斯之家的西班牙浓度似乎急剧下降。
——公主殿下很认真。
从城市重建最初的繁重任务中脱身出来,她把极高的热情投入到了艺术事业。
筹备画展、关心歌剧排练,甚至时不时还对舞台美术设计与演员谢幕后的服装展示环节发表一点看法。
不过,乔伊很快就发现,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件意料之外的麻烦事。
这帮人可真不让人省心。
比如比才先生。
看得出来,《卡门》首演惨败,他确实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有了乔伊的承诺和新的演出预定,他白天还会去利塞乌大剧院指导剧团排练,除了眼睛里血丝多点,胡子长了点,至少还像个正常人。
但每当夜幕降临,他便像个失去了记忆的游魂一样夜夜失眠,然后游荡到楼顶的天台上去吹风。
最开始,萨拉萨蒂还出于好友的责任感经常去陪他聊天。
不过,比才很快就遇到了更加志同道合的人——文森特。
文森特热爱喝酒。
在费尔南德斯之家里,他是第一次遇到能与自己一起喝一晚上酒的人。
第一个酣畅淋漓的通宵后,文森特就此沦陷,把拯救这位失意的天才艺术家当成了自己当仁不让的责任。
于是,数日后的夜晚,乔伊一走上天台,就从微凉的春日晚风中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两个人东倒西歪地靠坐在彩色的马赛克烟囱边喝得酩酊大醉,正拿着两个蓝色的空瓶碰杯。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比才哭得胡子都湿成了一绺一绺,“以前说我是天才的也是他们,现在说我侮辱了‘天才’之名的也是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啊?为什么他们不能理解我的艺术呢?”
“兄弟!你要向我学习。”文森特大笑着在烟囱上敲起瓶子。
“你得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庸俗的——你得原谅他们。毕竟你是天才,他们不是,对吧?”
“但如果没有大众的认可,天才又如何定义呢?”比才苦恼地对着酒瓶吨吨吨——可惜酒瓶是空的,他只喝了许多空气。
文森特一挥手,“我就觉得你是个天才!”
他嘿嘿一笑,“我也是个天才——所以我的认可比他们的更重要。上帝只给了他们正常人的脑子,但给了我文森特的脑子!”
比才颤巍巍地向他举起酒瓶:“说得对,兄弟!为你的脑子,干杯!”
“很好,两位天才脑子先生,”乔伊毫不留情地在他们背后敲了敲栏杆,“你们的兄弟情谊十分感人,但必须到此为止了。”
“家里还有两个学生在准备考试,绝对不能影响到她们休息。”
她插着腰,下了最终判决。
玛丽和贝伦在准备巴塞罗那大学的考试,每天都相约挑灯夜战,往往要学习到深夜。
这两个女孩大约是费尔南德斯之家里最沉默寡言的两个人,却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玛丽想读理学院的物理系,而贝伦想读法学院的民事诉讼法。
继承了优良传统的乔伊十分重视孩子的教育。
为了让她们最大限度地拥有良好学习环境,她专门给两人布置了书房。
靠近屋顶,远离其它房间。
还得替她们驱赶天台上毫无自觉的噪音制造者。
乔伊深切地体会到,幼教真的不好当。
如果不是她的严肃管理,这帮不修边幅又幼稚得出奇的艺术家们简直可以把这栋房子掀翻。
她一时竟然有些怀念这里只有安东尼奥和玛丽的日子。
虽然安东尼奥也不让人省心,工作室里乱得像谋杀现场,但至少他是在悄无声息地搞谋杀。
说起这个人,自从世博园区和圣家族大教堂开建,他现在忙得天天见不到人影。
安东尼奥每天一大早就会出门,经常直到深夜才回来。
哪怕乔伊也是个纯正科班出身的夜猫子,都时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这熟悉的配方。
这才是建筑师的日常嘛。
不过次数多了,她看着都觉得累。
于是,在一个阳光温和的清晨,她坐在桌边用吉拿棒蘸了热巧克力送进嘴里,看到匆匆忙忙又要出门的安东尼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每天这么忙,干嘛不直接住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