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不由眸色愈深,说实话,他还从未见过这般风姿卓卓的男子,他虽憎恨男性柔软可欺,可对面这位崔君却俨然不是任人搓圆捏扁之辈,对方不过是表现得温和了一些,内里却是藏了刀刃的,见血封喉,稍不留神便会叫人因此丧命。
心中如此想着,项燕却不忘编排回应道:“燕某随军途经兰陵,不料竟险遇刺客,为保将军脱身,这才被刺客所伤,仓皇逃至温岭后,便昏倒于地,再无意识。”
原是如此吗?崔元面色未有波澜,心中却疑窦丛生,此人老成持重,想来是在行伍中历练久了,成就了处事圆滑的性子。他的话中真真假假,又有几分可信?
许是见崔元久未回应,对方终是主动询问道:“不知崔兄当时去往温岭,是为何故?”
反应出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崔元并不隐瞒,只如实相告道:“崔某仰慕兰陵令已久,早前奔赴温岭,是欲拜师于荀子门下。”
项燕想了想,荀子确实是于温岭筹办学室,不过崔元如今身在学室之外,想必是拜师不利,被荀子拒之门外了。思及此处,项燕出声提议道:“燕某曾识得荀子故友,若是崔兄不弃,燕某便为崔兄求得荐书一封,如此崔兄也可尽快入学?”
崔元明白对方意图报恩的心思,可若自己因此入学,那他同那位茂生又有何区别?左右荀子看上的,不是自己的才华,而是那封荐书背后的人情罢了。崔元佯作斟酌片刻,方摇头笑拒道:“入学之事乃一己之私,怎敢劳烦他人相助?”
话虽客气,可拒绝的态度却显而易见。
项燕并不气恼,反而觉得崔元表现出的那份气度着实引人注目,“不知崔兄学成后有何打算?可愿继续留在楚国?还是有七国周游之心?”
崔元饶是脾气再好,听至此处,仍是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对方的问话完全逾越在两人关系之上,甚至可以说是唐突无礼,自己没必要同一位初次见面的人交代自己的归宿打算。
谁知,崔元正思虑着如何回答对方之问,阿芜便已携着张良满载归家。
崔元冲眼前的壮年道声抱歉,自己则起身接过阿芜手中的重物,其中皆是树皮破布渔网等原料,是自己为研究造纸之事拜托阿芜替自己搜罗回来的。自己方才还在孜孜不倦地勾画造纸器具及其尺寸比例。
将阿芜两人带回的重物尽数堆至后院,崔元方阔步而回,见那位壮年眸色微变,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与小童,崔元忙侧身挡在阿芜前方,冲其淡笑解释道:“此女唤作阿芜,是在下同路前行的好友,那位小童名为张良,与崔某的旧友走散,目前暂居于此。”
项燕闻声,眸中的诧异之色褪去,视线却仍旧凝在崔元身后的女子身上。这样柔美俏丽的姑娘,一路同行下来,崔元竟无半点非分之念吗?
似乎感受到项燕周身的气势与威压,阿芜本能便要后缩半步,视线接触到崔元挺立如松的身影后,倒退的势头又猛然顿住。只见她主动迎上项燕的注视,而后微微行礼道:“阿芜还需筹备饭食,便不叨扰公子与贵客小叙了。”
崔元亦不再多言,嘱咐张良帮小黑准备些竹子后,便抱起一旁悠哉晒太阳的大黄,冲项燕作揖别过,只说自己还需去后院忙碌片刻。
自此,崔元开始埋头准备造纸事宜。
由于在造纸的挫、捣、炒、烘等流程中,需要用到多种用具,崔元先是将草图画出,然后依着草图细心打磨出模具,一次次试错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