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先生已去乡下养蜂几年了,他早前便自称侦探生涯已经结束,要退出江湖,但有时候又无法推脱一些能为伦敦、为大不列颠做出贡献的工作,复出了几次。
这次,他十分坚定地告诉我,关于他的侦探故事应当结束了,他该享受生活的其他意趣了。为他祝贺的同时,想到以后恐怕不能在伦敦看见这位侦探的身影,我也难免有些感伤的情绪。我想起我曾询问他该如何定义故事结束,何时能公开一些其他的有趣的细节,或许,现在正是时候了。
尽管福尔摩斯拒绝承认,他在感情生活方面向来有些炫耀心态,但我想许多读者都记得那天泰晤士报占据了四分之一版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和阿德莉亚·赫德森女士的婚讯。当时不少读者去信编辑部,询问那是否为我的朋友。当时我苦于朋友要求,无法正面回复,现在倒是可以告诉你们了,那正是我的朋友。
仔细说来,阿德莉亚·赫德森,现在该叫和阿德莉亚·福尔摩斯,才是福尔摩斯的第一任传记作者。用她本人的话说,她在整理资料上颇有天赋,但是写出来的东西总是文字贫乏无趣。诸君应当也读过马斯格雷夫的典礼,我并不赞同她的说法,虽然她确实会欠缺些文学的描述,但她十分擅长讲清楚一个故事。
因为种种原因,她整理了福尔摩斯早期的各项案卷,但从未考虑发表。我所发表的福尔摩斯早期的一些案件,基本都是依赖于她的记录。后来出版社集结出版福尔摩斯的故事,插图也多为她的手笔。
需要说明的是,在我写的故事里,她以福尔摩斯的夫人、助手身份出现,但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是赫德森医生,有着不逊于福尔摩斯的光芒。身为同行,我更加需要向大家肯定她在医学上的才华与付出。应该许多人听过她的名字,医学成就而言,她走在外科手术的前沿,参与修订了解剖图谱,教授了许多学生,其中不乏为我们所知的安德森教授等等;她还参与推动了女性注册医师的议案,鼓励女性从业者在她的诊所工作。
我现在有些想写的东西,但又有些发愁,因为那些东西说起来其实不过些琐事,没有明确线索串联,只是在最后给大家一些交代,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满足一番读者的好奇心。写出来的东西呢,我也不知道哪些不至于令我的朋友抱怨偏离现实过甚。
我的朋友曾轻蔑地表达过对女人的看法,而他之所行却并非如此。他曾抱怨一头栽进感情、面对铁证而不思悔改的女性,被简单骗局蒙骗却执迷不悟的委托人,但他毫无疑问,对于大多数女性总是怜悯又包容的。他还曾言辞凿凿地拒绝情感扰乱他的思路,宣称绝不恋爱、永不结婚。并多次嘲笑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男女。
在我见过他与他的夫人相处之后,这一切言论变得幽默起来,我只能说,爱情面前,哪怕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能免俗。
就我所知,两人的订婚几乎是福尔摩斯一力促成——他提前预备了订婚礼,直到订婚前几天才匆匆求了婚,戒指还是一位委托人的馈赠。因为此事他没少受福尔摩斯夫人的挑剔,以至于他正式要结婚的时候,受了赫德森太太一番不小的刁难。两人彼时均已在伦敦社交界声名鹊起,福尔摩斯夫人身后更是不乏追求者,这令那时候的侦探有些紧张了,甚至还有一次,侦探在案件结束后询问了女性委托人喜欢怎样的求婚,吓得那位女士连连说明自己已有心上人,我当时正在旁边,简直要笑破贝克街的窗户玻璃。
还有一次,我同他路过唐人街时,我亲眼见着这位“头脑清楚,不陷入消费主义陷阱”的侦探在促销员巧舌如簧的介绍下临时起意买下了一大堆奇怪的小饰品。就我所知,买回去之后他自觉有些送不出手,不过我倒是真切见到过福尔摩斯夫人佩戴它们。
关于福尔摩斯求婚的过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福尔摩斯夫人在小小为难侦探几次之后便答应了求婚。福尔摩斯本来写了十几封请柬邀请他的情敌,被夫人果断地挡回,最终是亲朋之间的小型婚礼,但就你们所见,他还是买了报纸的版面宣告——这一点赫德森太太是全力支持的。
只可惜因为福尔摩斯侦探身份,若是在故事里说得太明白,怕福尔摩斯夫人因此遭些罪犯盯上,我只能在故事里隐没她的名字。
他们结婚以后,福尔摩斯夫人因为工作特殊性,并不常常参与福尔摩斯的冒险。但有时我同福尔摩斯探险的过程中,她若是休息,也听一听我们的讲述,聊一些想法。我曾在故事里提及,福尔摩斯总说女人不按逻辑做事,但他也有的时候会不情不愿地承认女性委托者所说的直觉常常玄而又玄地符合事实。这一点在面对他那位直觉精确的夫人时,更加明显。
曾经在福尔摩斯夫人那看过病的、忧郁的萨瑟兰小姐因为她神秘的未婚夫前来委托福尔摩斯,而福尔摩斯夫人几乎凭着直觉就猜测那位小姐的继父有问题,在最初还被福尔摩斯否认,结果正如你们所见,福尔摩斯夫人大获全胜。后来又有几次类似的场景,不得不令福尔摩斯甘拜下风,尽管他私下同我抱怨,这样的直觉实在没有道理、不讲逻辑,但在他夫人面前,他只能勉强愿意承认女人直觉的准确性。实话说,我每次见他吃瘪,都忍不住感觉畅快,这让我时常感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从来只有他福尔摩斯让别人吃瘪的份,但在爱人面前,就连福尔摩斯也得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