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1

局面顷刻间无比沉静,两人生硬地眼对眼,皆都愕然。

乔言呆呆的,红润的唇微张合,整个人宛若木头般立在原地,除此也做不出其它回应了。这一遭绝对是意料之外的变故,并非有意而为之,有的行为受到本能的驱使,压根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等理智回笼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本就不该发生这种情况,没有各家长辈在,两人平心静气坐一块儿就不大合乎常理了,而眼下还这么亲近……真是邪了门儿,好像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太顺当,做什么都犯冲。

乔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晕乎乎的,她发怔半晌,卡壳了,一时不知如何缓和这样的僵局。

周希云亦是,整个人缄默不语,眼睫倒是颤了三两下,可除此外就没另外的举动了,俨然还沉浸在适才的事中。

良久,这位才死板地缩了缩手指,慢慢回神。

乔言也赶紧缓过劲儿来,连连后退一些。

周希云侧身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低头擦擦指腹。力道偏重,连同手背也擦了个遍。

倒不是嫌弃,而是得找点补救措施。

乔言假意清清嗓子,迫不得已说道∶给我一张。周希云便抽一张递过来,塞她手里。

作势抹抹嘴,乔言还抿了下唇,直觉应该擦干净了,才故作掩饰地又说∶挺甜的……

言罢,感觉这句话哪儿似乎有歧义,又满脸不自然地添道∶蛋糕很好吃,草莓味的还可以,比抹茶的更甜一点。

周希云也退开些,坐远一点。

二人间的距离逐渐被拉开,最先挨在一处,现在中间再挤一个都不成问题。周希云弯腰捡起面前的包装袋和塑料勺子,将其全都扔进垃圾桶里,帮着收拾吃剩的残局,未了,再抬眼低声问∶要扔不?

乔言手上只余下一个空的小蛋糕托盘,她埋首瞧瞧,然后不迭把垃圾送上前,干巴说道∶给你。

周希云接了又扔掉,接着没事干似的拿回笔记本,不声不响地点击鼠标,接收资料,打开文档。比刚刚更淡然了,算是勉强平息好了心情。

柜子里有吃的,周希云温声说,不显露出多余的心绪,楼下厨房里还有食材,冰箱冷藏室也有。

这么晚了,再不睡就该是宵夜时刻。

可惜乔某人听不出话里的两层含义,不明白个中潜台词,只觉得这是在压制先前的尴尬,因而也没往心里去,仅是点点头,嗯了一声,说∶知道。

周希云也不催她,过后就把精力都放回电脑上。

乔言收起腿窝在沙发上,坐一边远远窥视笔记本屏幕,心里都快拧成一团乱糟糟的麻绳了。她还是不困,没有睡意,没打算回客房歇下,亦不想着躲避,根本没那概念,脑子里还是稀巴烂的浆糊状态。

闭嘴几分钟后,乔言端详了一会儿桌面,禁不住又闷闷问∶你不戴那个,能看得见?

那个,指的银边眼镜。

周希云边打字边回答∶看得见。

乔言不解∶看得见还戴眼镜干嘛?

周希云说∶近视。

乔言话痨,问法多。

既然是近视,那为什么不戴眼镜?

周希云耐着性子回道∶近视程度不严重,多数时候可以不戴。

哦。你什么时候近视的?前年。

难怪,平时没见你戴过这玩意儿。乔言了然说,你读书时也不近视,好好的。周希云说∶以前也有点。乔言问∶哪个时候?周希云如实交代∶高三。

有时候是假性近视,用眼过度就会这样。乔言还挺了解这些,接道。周希云说∶差不多。

乔言没话找话∶我记得高三那会儿,班上除了我们几个,其他的全是近视眼。有五个人不是。应该。你和邢远都不是。

班长高度近视,快一千度了,对不?不知道。

我还玩过他的眼镜,戴上去可难受了,昏头转向的。周希云不想追忆往昔,搪塞道∶嗯。

乔言问∶你戴眼镜会晕不?周希云∶不。

乔言煞有介事道∶我听说,刚戴眼镜都会这样,因为不习惯,需要一定的适应期。周希云说∶还好。

乔言倒沙发靠背上,打直腿伸伸腰,还有,据说眼镜戴久了眼睛会变形,会越来越丑,变成小肿泡眼。。

有一类人天生就会聊天,专挑没有理论依据的胡言乱语当真理。

周希云手下一顿,打字的动作都慢了。

乔言细一回忆,说∶咱们语文老师就是眼镜儿,似乎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中年就惨淡了,变成了俩绿豆,一丢丢大,睁眼闭眼都一个样。

语文老师,一中等身高的发福男人,教过她们。

这位老师的眼睛确实小,也不是眯眯眼,就是单纯的小眼睛。他年轻那时身材比较瘦,脸也不大,还没发腮,看起来就较为正常,而年纪大了以后便不太在乎外形了,随着脸盘子愈发圆润,双颊上的肉越挤越多,那双不够大的黑提葡萄眼就显得过分小了。

乔言语文成绩不咋地,但对该老师的印象可谓深刻,开口一讲还挺乐,想起了一些很有趣的往事。

周希云不想接这个,干脆又不理会了。

乔言拿起她的眼镜看了看,你多少度?周希云说∶不高。

乔言问∶不高是多高?周希云说∶不到一千度。

乔言瞅瞅镜片厚度,与记忆里班长的眼镜对比了下,认同地说∶你这肯定没一千,五百都没有,太薄了。

周希云又点了点鼠标,只有一两百。

乔言嘴损∶小心升高。周希云∶不会。

好像要一直戴着才升得慢,经常取了戴戴了取就会加深度数。乔言说,挪过去些,比如你这样。

周希云沉心看屏幕,权当听不懂。

乔言靠近望望,不过你眼睛好大啊,以后应该不会变成豆豆眼。周希云∶.

瞎扯淡一番,气氛渐渐平复下来,没那么窘迫了。

乔言故意挑些无关紧要的话罗里吧嗦,将那点不小心的意外翻篇,之后不再提及。

周希云应付不了她,到最后没再接话。

小客厅里又静悄悄的,静到都能清晰听见对方衣料摩擦时发出的簌簌声。

乔言用浴巾当毯子披身上,抬手弄弄半干不湿的头发,摸一摸还在滴水没。

电视剧特别无聊,演来演去就那么些破事,不是你侬我侬就是小三出轨,要不就突然冒出一段现实向的家长里短。现代的肥皂剧编剧越来越偷工减料了,不用心顺剧情,纯追求感官刺激,写的剧情全是一锅大杂烩。

乔言看了二十来分钟,感觉后续剧情太糖心,便换了个台听晚间新闻。一个姿势半躺久了累,她换一边肩膀再继续,也方便玩手机。

微信上有新的消息,宋辛余发来的。

对方的耳环掉了,想让乔言帮忙找找,看是否掉车上了。

乔言对宋辛余的耳环款式没印象,今晚饭间也没在意这东西掉没掉,下车时更未能发现哪里有耳环,但她还是答应会找找,如果能找到,明天就给宋辛余送过去。

深更半夜的,宋辛余还没睡,没多久就回复∶【麻烦了。」乔言坦坦荡荡∶【客气。宋辛余问∶【还没睡?」乔言说∶【快了。」宋辛余∶【早些休息,别熬夜。乔言∶【好的。」

可能是念着请吃饭的情义,宋辛余又发来一条∶「这次让你破费了,下回换我请你。」乔言不认为请旧友吃饭有啥毛病,于是答复∶【没什么,一顿饭而已。」宋辛余趁机敲定这事∶【哪天有空再约。」乔言回∶【可以呀。」

聊了不到两分钟,这番交流就匆匆结束。

宋辛余很能把握分寸,素来是点到即止,不会太刻意。乔言不当真,谈完就退出聊天框。

所谓请客,只是成年人客套流程中必要的一环罢了,纯属随口空谈,大家都爱这么讲,实际上真请的没几个。

一旁的周希云无意围观了整个聊天过程——乔言举着手机打字,屏幕是侧对着周希云那边的,余光一扫就能瞧得清清楚楚。

周希云不打扰乔言,待聊完了才推推她的肩膀。乔言一头雾水∶做什么?周希云沉声说∶挡着我光了。乔言皱眉∶有吗?

离我远点。周希云说,语调清冷疏离。乔言不耐烦,不肯让,吹毛求疵,要求多。

周希云不通人情,不接受批评。

乔言咧咧嘴,顷刻间恢复了恶劣的本性,不满地光脚踹一下。没真踹,差点才踢到对方。

乔言又说∶你一堆毛病。

周希云置若罔闻,漠然处之。

乔言用小腿抵过去,非要对着干。你听到没有?

周希云打她膝盖,拍了一下。挪开。

乔言矫情,疼…

少装。周希云说。

没装,乔言爬杆上架,讨嫌地把脚丫子伸过去,真疼,打我麻筋了。

周希云不吃这套,推开她的小腿。

乔言万年讨人厌,这种时候了还要占上风才作罢,一个劲儿招惹对方,好似踩周希云睡袍两脚就能给人家找不痛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