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伸出了很多双手,稚嫩的,苍老的,纤细的,粗糙的,他们伸向脚裸,然后向下牵引。隐约听见有一个女人在唱歌,声音轻缓舒畅,带着愉悦的尾音。可那并不能驱逐骨子里散发的阴寒,还有席卷的记忆。
尔后呢?
尔后不知道多少个寒冬过后,破败的墙上探出一个头,逆着光问:“你是谁?”
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有着乌黑亮丽的发,在头顶扎着一个小小的辫子……
有着世界上最清澈眼眸,当他注视着你的时候,整个世界便只有你一人……
他的脸上没有疤痕,手上也没有破裂的伤口与粗糙的茧,他的手像是丝绸……
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甜美,最纯净的笑容……
他穿着华贵的衣服,如同记忆里已经褪色的金黄……
那是……
手掌被谁牵引,那只手炙热有力,在黑暗中如同一束光,打破了那些哀嚎着向下沉沦的手,牵引向上。那些向上的手掌那么努力,却依旧没能够挽留。温度顺着那只有力的大手,如同滴落清水的墨滴,一点一点传遍了全身。
被猛击的后背,吐出的液体,疯狂涌入肺腑的空气,更加肿痛的脸颊,还有蹲在一侧的将军:“陛下如今可知,何为绝望了吧。”
将军的语气平静,如同将朕扔进池子中,一手按入水里的人不是他:“如今陛下可知,何为洪涝了吧。”他这么说着,依旧模糊泛白的视线却看见了将军眼里的红丝。
他哭了?
不……那是愤怒的怒火……
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在试图谋杀帝王,将军依旧是那样雷打不动的淡然。他单膝跪在朕的身侧,幽暗的眸子看着朕,然后抬手抚摸朕的右脸。
很奇怪,将军的手明明粗糙不堪,可当他温热的手掌贴上时,原本肿胀疼痛的脸颊忽然不再是那样撕裂般的难忍,反而有些酥痒:“陛下,”将军言辞诚恳,“如果今日臣不救您,您就会在这个池子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