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还年轻,磕磕绊绊的总是能成长起来的。”
他意有所指,可是那又如何呢。
“太傅真的要走么?”叹息。
“臣无颜面对那些南下为陛下效力,却将事情推卸到如此境界的弟子啊。”太傅老泪纵横,其中有几分真意大概只有他自己知晓了,“这都是臣教导无方所致,臣愧对于陛下,愧对于将陛下托付于臣的先皇啊。”
或许朕应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真的没那个心情了。比起十三年前跪在先皇面前,为朕与母后苦苦哀求的男人,他匍匐在地身形倚楼,当初笔挺的背在朕的面前曲折,不再是记忆里当年的的模样。
“太傅还记得第一日与朕初见,与朕讲起的诗集么?”窗外只有树影沙沙,宫中很少见到飞禽,大多鸟儿还为得进宫便被外围的守卫们驱赶离开。与太傅初见那日,也是这样秋高意爽的日子。
那个时候母后还是宫中最受宠的皇后,那个时候父皇还是每日都会来抱朕的慈父。那个时候的身边有着温柔的婢女和面面俱到的侍从,那个时候的宫殿装饰华丽。那个时候的太傅……像是百花盛开中唯一的绿。
而现在,这株不曾盛开的绿株绽放了他的花朵,与其他的植株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首诗,朕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在太傅问完了朕是否听识字之后,教给朕的诗:“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窗外阳光晴好,这样沉重的日子里,窗外的天一贯是晴好的。反倒是朕登基那日,天空中下着暴雨,如同哭泣。
他,也在为命运而哭泣么?
诗词讲的是人生的道理,比起这些诗词,朕更喜欢听母后咏颂佛经。那个时候朕是信的,可是后来却不信了,大概未来,也不会相信了吧。
“陛下还是那般聪慧,”太傅没有起身,他一直保持着磕头跪地的姿态,“从始至终,陛下都还是陛下……”未言之语,似乎他也不想再做解释。
他不起身,就代表着不愿接受朕的判决,甚至他在逼迫朕做出判决:“你曾为朕向先皇求情,又因朕接连遭贬。如今你也算得上是权位滔天,事到如今,你就只想要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么?”
“陛下!”他磕头,“求陛下成全。”
屏风后传来幽幽的叹息声,那是一直躲在屏风背后的阿骨。而阿骨的叹息究竟为何,朕与他都太清楚了:“拟召吧,太傅。”想起跪在脚下同样头发花白的丞相,这些人终究是已经老去,雄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