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没再多说，又给他认真查验伤势，才放下心地卸下背上重剑弯身坐在床边，“好在林常风那狗贼不知道你体质特殊，如今你伤势稳定，修养三个月即可正常行走，只是气脉受损，想要恢复往日巅峰，还需要更长时日。”

萧纪颔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还活着，和林家的仇他就不死不休！

秦肃教导萧纪十年，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心中对自己这唯一的弟子自豪又担忧，最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一大一小。

只可惜青年和男娃娃眼里都只有床榻上的萧纪，半分余光都没分给他。

“......”秦肃：“纪儿。”

萧纪应了一声。

秦肃接着道：“你可知他们二人是什么来历？”

萧纪再次摇头，他又看了眼青年，才发现青年居然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虽然眼神毫无恶意，那张脸也是俊朗非凡，但还是看得人后背发毛。

再一低头，他脚边的奶丸子也是直直望着他，不过小孩子的眼神柔软许多，湿漉漉地看着他，像在观察什么没见过的大型生物。

萧纪满含仇恨的心，都被小孩子的目光浸润的柔软了些许。

然后就听到他师傅的话。

“他们是你的剑灵。受你的精血滋润化形的剑灵。”

萧纪猛地转头望向秦肃，动作大得带动胸口的贯穿伤，疼得猛吸一口凉气。青年和奶娃娃同时喊了声萧纪的名字，尤其是青年，担忧地蹙起眉上前两步看了眼萧纪的伤口。

萧纪还在想秦肃的话。传说中，上品宝剑聪慧识得人性，认主后常能觉醒自我意识产生剑灵。有剑灵的剑，能与剑主神识相交达到人剑合一的无上之境。

但这都只是传说，如今百年内，武林上造诣精深的剑客已经越来越少，像萧纪这样，能被人捧称未来天下第一的无双剑客更是凤毛麟角，根本没听过谁的剑有剑灵。

更别说......这剑灵都从剑里跳出来了。

萧纪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

他的剑灵不仅跳出来了，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表情，有自我意识能自由说话的人。

萧纪顿了顿，嗯，甚至还是两个。

他那把剑，是青玉手柄纯白剑身的日月子母剑，乃是秦肃在他成人宴前，亲自为他打造的神兵利器，切金断玉削铁如泥，铸成当日就直入十大名剑之首。但那剑极为难用，除开修长凌厉的长剑外，精雕细琢的青玉手柄中还藏了把短剑，除非秦肃本人的特殊功法，和师承秦肃的萧纪外，没人能正确舞剑。

所以截止他被林常风穿胸击杀的当日，也没有人想带走这把日月子母剑。

“剑有一长一短两把，变成剑灵了，自然也是一大一小两个。”

秦肃的话言犹在耳，萧纪送走了去给他准备草药的秦肃，和屋里的两位剑灵六目相对。

他从拿到日月子母剑起，就对这把漂亮精致又暗藏杀意的剑极为喜爱，平日里甚至还会抱着剑睡在床上，去哪里都带着它。现在他的剑觉醒了自我意识，变出了剑灵从剑里钻出来，他这个主人却在床上苟延残喘，虚弱无力。

萧纪顿时生出一种窘迫和隐秘的自卑来，一时间尴尬和难堪一齐涌上心头，无言沉默着。

却见面前的青年忽然凑近，屈膝蹲在床边，俯身靠在边上无声瞧着他。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萧纪恍然间都忘了方才复杂的心绪，连忙开口：“怎么了？”

青年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靠近他，张开胳膊轻轻环住萧纪，轻柔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剑灵的身体本就是神识化成，只有剑主和铸剑师能看到，但剑灵的形态，却只有与他心意相通的剑主才能感受到。

青年的身体和他的脸色一样没有温度，就连环抱自己的动作都显得僵硬而不熟练，可萧纪被他轻轻抱了一下，居然有股熟稔又亲昵的亲切感瞬间包裹住他，家人尽失后萧纪一路强撑的坚强顷刻间破开条裂缝，眼睛发热鼻头一酸，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落下眼泪。

“别哭，”青年一脸认真地抬手抹去萧纪的眼泪，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萧纪本来还有些尴尬，他居然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哭了，但青年平淡无波的声音又让他不再那么局促，只是不太习惯刚见面的人就这么近距离接触，睫毛颤动面上有些发红。刚才心里陡然升起的悲痛之色，倒是一时消减了些许。

为了转移视线，萧纪赶紧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长相俊美五官冷冽的青年就算长时间半蹲在床边，依旧上身挺直出声温雅，“我没有名字。”

旁边的小奶娃立刻从青年胳膊后面挤过来插嘴，“爹爹，我也没有我也没有。”

青年错开身让奶娃娃也扒着床榻，继续开口：“我们只有本体的名字，日月子母剑。”

萧纪听见他的话，一时间头皮发麻。他那把日月子母剑的两把剑，一直以日剑月剑来称呼。面前这两位虽然是剑灵，但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人，总不能直接用日剑月剑来来做称呼。

思来想去，萧纪想了两个名字，对着青年道：“你叫清辉。”然后看着旁边，一脸期待等着他下一句的小男孩儿接着说：“你叫落月，怎么样？”

“好耶！”小男娃高兴的蹦了起来，软糯糯道：“谢谢爹爹。”

萧纪被他喊得语塞：“你不要叫我爹——”

男娃娃顿时满眼噙泪，嘴唇都开始颤抖，攥紧袖口强忍着不哭出声：“不能、不能叫爹、叫爹爹么......”

“......”萧纪：“能。”

上一秒还满含泪水的奶娃娃瞬间脸色一变，扬声叫了一句：“谢谢爹爹”

喊着“落月”“落月”冲出门给秦肃显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