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彪面露惊慌,他两手握住诏狱栅栏,道:“夜屿!你别走……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夜屿没理他,继续向前走。
徐一彪心里明白,若经历一轮诏狱的酷刑,不死也要半残,他心下一横,急急开口道:“皇帝暴虐,不念旧恩,你就算对他再忠心,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良禽择木而栖,你不如同我一起投靠梁王……”
夜屿忽然顿住步子,回头,目光落到徐一彪面上。
徐一彪以为他起了兴趣,顿时精神了几分:“怎么样?若你愿意,我可以向梁王举荐你!待他日梁王出头了……”
“良禽择木而栖……”夜屿低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徐一彪愣住,有些疑惑。
夜屿冷笑一声:“徐大将军不愧是靠着卖主求荣爬上来的,居然还敢妄图策反本座。”
徐一彪眸色沉了几分,道:“夜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屿笑了笑:“徐大将军,难道连自己怎么当上将军的都忘了?”
徐一彪勃然变色。
当年,他不过是永王府的一介马夫。
因武艺出众,又肯吃苦耐劳,永王便将他送到军中历练。
徐一彪很快便脱颖而出,没几年就升任了校尉,后来在永王和名将叶乾的举荐下,被破格提拔成将军。
可他升任将军不久,永王府便一夜之间从云端落入尘埃,成为上一任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与永王府相熟的文官、武将无一幸免,唯独徐一彪安然无恙,还堂而皇之地站到了太子身边。
徐一彪盯着夜屿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夜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开口道:“事到如今,徐大将军,可有一丝后悔?”
徐一彪眸光顿住,嘴角紧抿。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百无聊赖地躲在马车后面,捡起一根树枝便开始练武,其余的马夫嘲笑他卖弄,而那高贵清俊的王爷,自角落缓缓走出,露出赞赏的笑容。
“如此身手,做马夫可惜了,你可愿投军报效国家?本王可以为你举荐。”
徐一彪尚且年少,他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喜不自胜,跪地连连磕头。
“多谢王爷赏识!徐一彪此生做牛做马,都要报答王爷的恩情,否则不得好死!”
……
徐一彪闭了闭眼,道:“罢了。”
一语成谶。
夜屿抬步离开。
吴鸣跟在他身后,心情也有些复杂。
还未等他们走出诏狱,便听得诏狱下层,发出一声惨叫。
吴鸣跟在夜屿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步子有些沉重。
-
夜屿和吴鸣回到衙门之时,吴佥事已经去饭堂用膳了。
尹忠玉去了练武场修缮梅花桩,还未回来。
夜屿踏入衙门,看了一眼吴鸣。
夜屿:“去用饭吧。”
吴鸣诧异了一下,以前夜屿极少与他说公务以外的话。
吴鸣下意识开口:“大人不去吗?”
夜屿面色淡淡:“不必了。”
夜屿没打算进食。
吴鸣笑了下:“对了,属下见大人带了食盒……这是董姑娘做的早膳罢?”
夜屿微怔,忙了一上午,他差点忘了这个。
夜屿冲吴鸣微微颔首。
吴鸣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屿抬眸看他,淡声:“什么话?”
吴鸣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属下见过董姑娘为大人准备吃食,每一次都尽心尽力……大人若不吃,大可以告诉她……若是拿了又不吃,董姑娘应该会伤心的。”
吴鸣说完,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来。
夜屿面色微顿,凝视他。
吴鸣又解释道:“属下在家之时,内人就是这样……如今她身怀六甲,仍然每日要亲自为我下厨,这是她的心意……属下不愿辜负。董姑娘对大人的关心溢于言表,大人应该也深有体会……”
夜屿沉默一瞬。
吴鸣见他不说话,心底也有些不安,道:“属下失言了,若有不当之处,请大人责罚。”
夜屿开口:“我记下了。”说罢,他抬眸,对上吴鸣的视线:“多谢。”
吴鸣愣了愣。
他极少像这样直言不讳。
自从下江南,与夜屿、尹忠玉敞开聊之后,他便放开了不少,如今能试着表达一些自己真实的想法了。
吴鸣心中有些雀跃,转身离开衙门,向饭堂走去。
夜屿坐在桌前,目光落到眼前的食盒上。
这食盒不大,一只手恰好握住,他一把揭开盖子,里面的饭团还好好的,一点没散。
夜屿端起饭团,饭团已经有些凉了,不如早上那般香味浓郁。
夜屿眸色微顿,拿起一个饭团,静静送入口中。
轻轻一咬,饭团缓缓裂开,胡萝卜和青瓜等已经凉透了,甜爽中带着丝丝的凉,米饭仍然带着煎过焦香,但不复之前的软糯,连上面的酱料也凝固了。
已经错过了它的最佳赏味期。
夜屿想起今早那惊鸿一瞥,心头一动。
他知道那是樊叔有意为之,但……仍然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她笑容甜美,认认真真准备饭团,手上虽然带着冻伤,却依旧将饭团煎得香喷喷的,担心他来不及,还特意用食盒装了来。
他看着余下半个饭团,凉凉的躺在手里,似乎有些可怜。
夜屿眼眸微垂,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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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
添儿一口气吃了三个饭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