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瞧见来人挺惊讶:“陶老板,你什么时候改行的呀?”
眼前这位年轻人正是在夜市上收购知了猴的那位陶老板。
陶老板笑眯眯的:“周老板你不也改行了吗?你都不拿知了猴给我了,我哪有的卖?只好跟在你后面喝汤了。”
周秋萍笑着摇头:“是陶老板你照顾生意才是。你的生意多大?我这三瓜两枣的,连你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她领着人过去看货。
洗衣房门一开,陶老板瞧见堆在大方桌上的床单和被面,顿时倒吸口凉气:“周老板,你这不是三瓜两枣,你这是花果山。”
他眯了眯眼睛,相当痛快的一挥手,“包圆了,怎么样,周老板你给我打个8折呗。一手钱一手货,保准不耽误。”
周秋萍微微一笑:“包圆可以,包圆再加一成价。”
周高氏在旁边急得吹胡子瞪眼睛。自家的姑娘是傻了吧?包圆那肯定得打折。
周秋萍却没接阿妈的眼风,反而笑盈盈地看着陶老板,慢条斯理道:“陶老板,你10块钱三斤收我的知了猴,积少成多,卖到省城是多少钱?实不相瞒,我在乡下收购的时候,都是两分钱一只,卖给你就涨价了。千里生意只为财。”
陶老板笑出了声:“照你这么一说,包圆的确得涨价。”
只有货多,才有议价权。
加一成的价,他照样有赚头。而且这么多床单,他一次到手的钱就不少。
“行,一成就一成。只不过我全部都用国库券结账。我手上可没那么多现金。”
周高氏急了:“那可不行,我们也要跟厂里结账的。”
周秋萍也皱眉毛:“你这不是成心为难我吗?”她沉吟片刻才抬头,“如果非要用国库券的话,不是100块当50块用,而是100块做40块。”
这下子陶老板脚板都长出刺了,简直一蹦三尺高:“你也压价压的太狠了吧。周老板,大家都要过日子的。”
周秋萍脸上又浮出笑容:“你听我说完。国库券是有利息的,一百块钱的国库券到期兑付,利息足有三四十块呢。你把5块10块的老国库券换成100块的新的,那10块钱的差价不就出来了吗?这81年82年83年还有84年的国库券都有中签的啊,钱真不少。”
陶老板眯了眯眼睛,突然笑出声:“周老板可真是妙人,见多识广。10块钱太多了,实话实说,我这边最多只能给三块,不然我也开不了张。”
现在人对国库券的直观感受只有两个字——摊派,本能情绪也是两个字——厌烦。知道中签还晓得利息高的,只能是懂行的人。
和懂行的人谈,也不用弯弯绕了。
双方讨价还价,拉锯了好几个来回,最终敲定100块钱的国库券到周秋萍这儿只能当成46块钱用。
别看陶老板年纪不大,比周秋萍还小两岁。可人家做生意的经历完全称得上是老江湖。
他怕夜长梦多。敲定了生意就立刻筹钱,当天下午便弄了车子过来将货拖走。
周秋萍接过装了一旅行包的国库券时,他还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一句:“你要这么多不好出手哦!”
周秋萍微微笑:“我又不出手,给工人发钱呢。不是我的事,是那个厂子不办了,欠了工人的工资。听说国库券利息高,他们就想多拿点国库券,专门吃利息。”
陶老板这才了然。他就说嘛,宁县的倒卖市场要真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却不知道,那他真不要在这片混了。
车子开走了,周高氏才开始后怕:“哎呦,这个陶老板也挺吓人的。我真怕他会黑吃黑。”
周秋萍扑哧笑出声:“阿妈,哪个黑了?总不能人家做夜市买卖就是黑的吧?他黑我也不黑呀。”
她还真不担心陶老板会耍阴招。因为犯罪成本太高,没必要。人家的身家就摆在那里呢。
周高氏不以为然:“你好厉害哦!你没听讲啊?那些杀人越货,下手黑的很哩。转过身,就变成气派的大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