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殿的首领太监活似弥勒佛,肥胖的肉脸上尽是憨态可掬。
他如今强挤出担忧的神情,便更显得丑陋,有愧于“花公公”之名。
“王爷,陛下重病卧床,实在没法见您。这日头毒得狠,您何苦候在这空等,当心身子啊。”
花公公举着一把伞,费力地踮着脚尖,堪堪遮住了聂铮的身形。
殿门缓缓开了,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青年男人自殿内走出。
一见到聂铮,男人便立即换上一副温和敦厚的笑容,道:“长巽回来了。”
聂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睨向他身后的殿门——
怎么,偏不让我进?
太子上一刻还和蔼可亲,下一刻便冲着花公公厉声呵斥:
“糊涂的奴才,父皇病重时昏昏沉沉间还嘱咐本宫,镇和王此行劳苦功高,他身子骨向来虚弱,回来后必得好生照料。如今王爷在烈日下暴晒竟不知道劝劝,孤看你的脑袋是在脖子上待腻了!”
花公公吓得手中的伞都掉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无人不知,镇和王在同为聂姓的皇族子弟中是众所周知的高大,整个皇室无人能及。
虽然聂铮平日里将衣服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有无肌肉,但他能轻易拉动百余斤的玄铁重弓,又常年在外南征北战、出海贸易,一年到头不生病,伤筋动骨没几天便活蹦乱跳的人……
居然被太子说成身体虚弱的病秧子?
不傀是继承了陛下虚伪作态的太子,不必滴血验亲都能看得出,他们是如假包换的亲父子。
聂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演戏。
感觉头顶的烈日过于晒人,聂铮懒得再耗时间,微哂道:“何必为此等小事动怒?若是让旁人听见,多少有损太子的宽宏美名,本王当真于心不安。”
太子呵呵笑道:“你我兄弟自是一家人,这话倒显见外了。长巽久不在京,昆莫又地处偏远,想必吃了不少苦,还是尽早回府歇息为上。昆莫之事,由孤和首辅共群臣商议即可。”
趁着皇帝病重,太子这是想趁此机会独揽大权?做梦。
聂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本王临行前,陛下有旨,关乎两国之战的大小事宜,在内皆由陛下做主,在外便是服从本王,从始至终……可都不曾提及太子殿下分毫。”
太子的脸色有些挂不住,然尚有花公公与一干小太监、小宫女在场,为了维持身为太子的颜面,他只得强作镇定道:“镇和王这话的意思,是孤无权干涉大齐要政吗?”
“岂敢,”聂铮的食指指背轻揩鼻翼,拭去薄薄的细汗,动作端得是优雅闲适,平和从容地开口:
“太子乃是陛下亲封的储君,本王自然信任陛下的眼光,更信任太子的能力。太子如此妄言,没得让人听见了误会,还以为太子竟对陛下有不臣之意。”
太子的额角缓缓滚落下一滴汗水。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胡搅蛮缠、还倒打一耙的人!
聂铮皮笑肉不笑地道:“此事终究关系圣意,本王担心……待陛下痊愈之后,会以抗旨之名降罪于本王。”
宫人们都敛声屏气,唯恐发出什么声音,被面前这两尊神中的哪一位给杀了泄愤——
镇和王一贯喜怒无常,太子更是视奴婢之命如草芥,这俩人都是心狠手辣的货色,没一个好惹的。
太子无比尴尬,哪怕恼怒至极,却找不出合理的话来反驳聂铮。
他知道,父皇故意培养聂铮做他的敌人,让他们彼此相互牵制,唯恐任意一方独大。
但是最近聂铮这小子的风头太盛了,他必须得压一压。
父皇以重病卧床为托辞,将所有的事都推给了他,这无疑意味着是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