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学士既与陈述之是挚友,多少了解一些陈年往事。
而且当初,老爹被陈述之的假书信所冤枉,是肖大学士坚持上书,求皇帝速速处死叛国逆贼,这急切的模样……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了。
老东西兴许能解答自己的困惑。
符行衣就是想不明白:
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恩师为何要苦心孤诣地接近老爹,寻机陷害宁家?
他的背后必定有人操纵,但至于是谁……
如今尚且不得而知。
符行衣缓步向肖府而去,手中折扇优哉游哉地摇着,待到目的地后,才将折扇别在了腰间。
她对肖府的看门小厮客抱了拳,故意换上一张凄楚的面容,道:
“我是肖小姐的朋友。听闻贵府的大少爷与大少奶奶不幸于火灾中罹难,肖小姐骤然失去兄嫂,想必苦痛万分,可否让我进去拜祭逝者,顺便为开解一番友人。”
看门的小厮看她的衣着谈吐皆不凡,道:“好说,您请。”
符行衣假惺惺地拭泪,用于掩面的衣袖之后,却是半点波澜都没有的冷漠神情。
入府后,符行衣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周遭,见前来拜祭的什么人都有,不禁啧啧称奇,心说这肖家大少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狐朋狗友遍天下。
难怪方才看门的小厮能放自己进来。
到了正堂,符行衣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白裙、满面泪痕的肖盈盈。
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符行衣道:“都怪我不好,若是我不给你那个香囊……”
肖盈盈并未露出愤恨的表情,而是啜泣道:
“家嫂收到香囊后如获至宝,非要随身带着,却不小心搞丢了。”
符行衣明知故问:“丢了个香囊而已,令嫂治病若需要,你再找我要就是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香囊丢了之后,家嫂怎么找都找不到,比原先更疯,到处砸东西,蜡烛烧着了床帐,火势越来越大。爹爹答应过朋友要照顾好他的女儿,便让阿兄快去救人,不论如何都要将人活着带出来,结果……结果……”
肖盈盈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落在地上。
符行衣实在见不了女孩子哭得伤心欲绝,更何况她只是有点娇纵而已,本性不坏,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节哀。”
虽然死的俩人都不是啥好玩意,恶有恶报,大快人心,但对于眼前无辜的小姑娘而言,他们却是朝夕相处的至亲家人。
符行衣煞有其事地劝慰肖盈盈片刻,内心却平静无波。
大抵在战场上杀的人不少,见过的残肢断体也多,因战争而家破人亡的例子比比皆是,肖家与之相较实在算不上惨,就没什么好激动的。
然而凡事只怕一个见惯不怪,符行衣的心底隐隐发凉:
“我何时……竟成了如此冷血的人?”
足足沉默了良久,符行衣最终拿起了三炷香,走上前去,不卑不亢地鞠躬拜祭。
随意一瞥,看见不远处的庭院内竟缓缓走出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是聂铮,而另一人老态龙钟,面色疲惫地拱手行礼,道:
“陛下召老朽入宫,自会有人通传,哪敢劳烦王爷您亲自跑一趟。”
“那些宫人笨口拙舌,本王可不放心让他们来,若是他们将旨意给传漏了,该当如何是好?”
聂铮似笑非笑地道:“方才本王与陛下在金龙殿内下棋,回府时必经此处,传个话而已,不过是举手之劳,肖老先生言重了。”
符行衣注意到老者的身形有一瞬间的颤抖。
再听老者颤声道:“既是陛下急召,那老朽便先行一步,待客不周之处还望王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