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天狼军士兵的耳中毫不陌生,他们一听到就忍不住两股战战,几欲落荒而逃。
宣威营的粮草总算得到了及时的补给,又有曾经的杀神、如今的东齐皇帝在场坐镇,硬碰硬形同以卵击石,贺兰图便主动率兵先退三里,伺机再动。
符行衣看见了玄衣男人在渐小风雪中的模糊轮廓。
待人影愈来愈近,不由心头微颤。
聂铮清瘦不少,鬓角肉眼可见的霜雪银丝更多了,深陷的眼窝里盛着岁月磨砺出的沉稳,额角的长发被骤起的狂风卷乱。
空气中弥漫着彻骨的寒意,衬得那张俊脸愈显苍白,鼻梁处的嫣红小痣艳若朱砂,更像一滴刺目的鲜血。
符行衣生怕他开口兴师问罪,连忙道:
“陛下万金之躯,何以踏足蛮荒之地,还带了千机营亲自来此相救,微臣愧不敢当!”
男人端坐于马鞍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
符行衣迅速吩咐好宣威将士的任务。
众人有条不紊地收拾一切,营中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忙活着打火造饭。
最心感庆幸的,就是那些大难不死的乌/尔/察兰部众。
而最心慌意乱的,就是符行衣了。
自己意图屠戮无辜百姓的举动……都被他看见了。
符行衣紧攥着袖口,恨不得将布料□□成碎片,心里七上八下。
“他肯定会认为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跟在下了马的聂铮身旁,符行衣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见他路过乌/尔/察兰部众的时候身形微顿,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感想。
聂铮本来就心思叵测,当了皇帝之后,更是喜怒哀乐轻易不形于色。
就连怼人的跋扈劲儿都消减了许多。
所以哪怕符行衣猜破脑袋,也捉摸不透帝王的真正念头。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统帅的营帐内,符行衣仍然表现得拘谨而疏离,不太敢主动凑近乎。
忽闻身前传来一句声色微凉的问话:“符行衣,我会吃人么?”
符行衣咽了一口口水,斟酌片刻,试探道:“臣怕……臣会。”
聂铮将长弓重重地搁在桌案上,响声沉重。
符行衣浑身一哆嗦,面色愁苦地听他道:“过来。”
无奈之下,符行衣硬着头皮拖着脚,往前慢慢挪。
越靠近越心慌,甚至手指都隐隐发抖。
分明那样冷的天气,额角的热汗竟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
怎能不害怕?
自己把事情给搞砸了,还险些做出禽兽不如的暴行。
“微臣无能,”符行衣突然单膝跪地,义正辞严道:“小小战事而已,竟然险些落得与天狼军殊死相搏的下场,恳请陛下责罚!”
无论如何,先认错再说。
符行衣忐忑不安,等待聂铮为自己“宣判死刑”。
不料他道:“你已尽力,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