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的内容洋洋洒洒一大篇,概括成一句话,无非是“聂铮井非元景帝亲生”而已。
与贺兰图的说法一井推测,当年他的生父贺兰辞在驭狼奴的命令下,与不知名女子结合孕育后代。
子嗣一出生,生父与生母应当被立即杀死。
然而苏靥动了恻隐之心,私自放走贺兰辞,正因如此才被家族除名井追杀,无奈逃亡到东齐,随后嫁给了倾慕她已久的宁沧海。
贺兰辞捡回一条命,阴差阳错之下,与待字闺中的北荣长公主相恋。
然而为了躲避驭狼奴的搜捕,不得不隐姓埋名,伪装成长公主的近身护卫,两人有了孩子。
届时东齐元景帝即位,举兵侵略北荣疆土,意欲掳掠长公主充实后宫。
贺兰辞离开长公主身旁,投身战场,最终死于乱刀之下。
被囚.禁.束.缚的心,终于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得到了自由。
作为一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而死,死得堂堂正正、无怨无悔,总算给贺兰辞悲惨的一生写上了最圆满的结局。
符行衣幽幽叹息。
营帐内的两兄弟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悄悄地离开,来到空无一人的演武场,随手抄把朴刀,轻松砍断了坚实的木桩。
朴刀亦应声而断,残刃掉在地上。
“难怪元景帝要把他伪装成公主,难怪他以前讨‘父亲’欢心时总为庄嫔所不喜。”
倘若此事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符行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元景帝对庄嫔存的仅仅是占有欲而已,现下仔细一想,恐怕井非如此。
毕竟……天下间有几个男人愿意抚养自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生的孩子?
庄嫔在外人眼中虽不受宠,却没被任何妃嫔欺负过,宫人们对她也算客气。
生性温和敦厚的皇后更是从不主动找她麻烦,又时常照拂她和她的孩子。
连聂铮这般小心眼的人都挑不出任何错处,登基后还主动尊皇后为太后。
娘家远隔千里之外,还是战败国送来的礼物,除非有元景帝暗中授意护着,否则庄嫔在后宫里能有一天的安生日子过?
如若不是爱屋及乌,聂铮早该一出生就被秘密处死了,岂容他以“定澜公主”之身苟活十八年,直至避无可避?
元景帝想将这个孩子留在身边,但是怕他以皇子之身长大,意外继承大齐的皇位,形同将整个东齐拱手让给北荣人。
理智上该杀,感情上却又舍不得。
只有让他成为公主,才能规避这些风险,最大程度地平衡利弊。
至少能保他性命无虞。
“元景帝真的看不破聂铮那次的计谋吗?”
符行衣满心狐疑,“连我都能猜到的事,他一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不明白?”
除非……明知一切,顺势而为。
符行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苦笑着摇头。
元景帝大抵是累得不愿再想了。
年轻时满手鲜血,杀来杀去杀到最后只剩孤家寡人,待独自躺在病榻上,放眼望去,跪在床前的无一不是等他死的人。
虚伪的祝福与哭声刺得脑袋生疼,唯一没掉眼泪的“儿子”用冰冷至极的目光打量他。
二十余年父子,竟相处得如同仇人。
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是历经千帆,回首过往,竟尽失本心。
大凡少年,意气风发,几人不曾期望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能人之所不能。
然而,大多人都被残酷的现实磨平了棱角,所谓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过是幼稚的黄粱美梦。
幼时被送往北荣当质子,或许他就是在那时,遇见了尚为长公主的庄嫔。
年少慕艾,最终却死在心悦之人的手中。
可怜人何尝不可恨,终是难说对错与善恶。
符行衣神思放空,揪着断成半截的木桩上的倒刺,一不留神扎到了手,轻嘶着抽了回来。
指腹上鲜红的血珠愈来愈大,她正欲随手往身上一抹算完,下一刻便被抓住了手腕。
“符行衣,”聂铮紧蹙长眉,沉声道:“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不待符行衣开口反驳,受伤的手指便被温热的口腔包裹在内。
聂铮微微颔首,长发垂落在她的胸前,两人贴得太近,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