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鸢一名,东齐境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昔日宁沧海权倾朝野之时,其女因悍如猛虎的个性,荣登“京都女魔头”排行榜首。
坊间的话本子曾经将她描绘成“身高九尺、声若洪钟、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模样。
后来她随父出征,京都以外的人这才见到“女魔头”的真容——原来是个娇美可爱的玉娃娃,比广为流传的画像上,那位“东齐第一美人”定澜公主竟不遑多让。
元景二十九年,她以镇和王妃的身份重回人们的视野,成为所有东齐女子最羡慕的人。
仅一年不到便再度销声匿迹,流言多传她已经死了。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盛安帝的发妻宁如鸢,竟是沧澜营的副帅符行衣。
“怎么会……”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早已知情的何守义与符婉姿没什么反应,然而其他人就不那么淡定了。
魏旻当场愣住,像个痴呆的傻孩一样说不出话来。
正在喝水的王副将惊得嘴都合不拢,任由水淌得前襟湿一大片。
最崩溃的是肖盈盈,那张小脸上五光十色,好似打翻了染料盘。
眼眶蓄了一包悲苦的泪水,泪珠僵在那里,不知道合不合适掉出来。
“诸位还认可我吗?”
符行衣环臂抱胸,淡定道:“照你们的逻辑,我这个人本身的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俗如何看我,所以我一个齐荣混血的女人,不配统领你们这群男人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既然是我不配,那就请诸位自便了。”
符行衣格外没心没肺,咧嘴笑道:“雪早晚有停的那一天,等到昆莫山上的积雪融化殆尽,十圣骑扛着火器来炸山,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们。我呢,带着我家聂铮去北荣避难,拜托丞相姨母收留,一路上有雪狼护送,多安全啊。”
又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渐深,声音也愈发温柔:“没了我这个亲外甥女,你们说苏丞相还会不会那么掏心掏肺,帮一支他国的军队脱险呢?”
她说的话并非全部在理,然而正值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将士们又多是大老粗,没一个人可以且愿意捕捉到她话中的漏洞。
众人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好好活下去,并非执意要她和聂铮的小命。
更何况,符行衣在军营中的威信力极高。
先前已有了鸣鸾司作铺垫,亲眼目睹过一众女子在战场上的优秀表现,将士们也不至于太过抵触他们的上级是个女人。
“符将军的能力,我等自然心服口服,只不过陛下并非龙裔却继承大统,大家难免心有不服,毕竟如今生死攸关,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似乎不太值得的人而豁出身家性命。”
魏旻试探性地开口,眼神另有深意,大抵在暗示什么。
符行衣瞬间懂了他的意图,立即接过话茬,佯怒道:
“陛下配不配坐这个龙椅,值不值得沧澜营豁出身家性命保护他,什么时候也不由你们拍板决定,当先帝遗旨,还有贤雅集都是摆设吗?眼下的危险是西沂、是十圣骑,你们倒好,想把一国之君送出去赔罪,脑子都被驴踢了?!
“且不说西沂这次根本不愿意谈和,即便真和了,靠牺牲一国之君才换回来的暂时和平有何意义?文武百官与天下苍生都在为陛下而战,你们让那些殉国的烈士脸往哪搁!失去了盛安帝,谁能保证继任的新帝比他做得更好?莫非你们想让东齐任人宰割、世世代代抬不起头吗?!”
见抛砖引玉的目的已经达到,魏旻就很有眼力见,不再多言。
其他人听到了这番话之后羞愧万分,都懊恼地低下了头,摆弄着手里的兵器,不敢抬眼看人。
“诸位都知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什么都好说,但是……”
笑意瞬间烟消云散,符行衣面无表情地道:“谁敢碰陛下一根手指头,就让你们通通给他陪葬。”
聂铮不活就都别想活了,大家一起死了拉倒。
何守义神情复杂:“……”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真就一个赛一个的疯魔。
最终,他以沧澜营统帅的身份一锤定音,厉声喝道:“行了,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不许起内讧!陛下还在龙椅上一天,身为大齐的将士就该舍命尽忠。谁再敢说那些畜生话,将他立刻以军法处置,都听清楚了吗?”
众将士齐声道:“是!”
符行衣总算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地回到聂铮身边,却发现他有些不太对劲。
聂铮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的面容,目光深邃如寒渊,外人看来全然是一副凶神恶煞、即将要杀人分尸的神情,只有她注意到了男人的耳垂泛着粉色,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晕开了暧昧的红霞。
符行衣的嘴角抽搐不已:“你又在那瞎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