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宏一没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回到了各自该有的位置。
之后近十五年,他们策划了投毒,谋划过夺权,几乎只有过偶尔的碰面。她的晒伤恢复了白皙,她再也不会拿刀,更不会赤|裸,也不会允许自己披头散发。
他依旧妻妾成群,子嗣无数,不会再抹眼睛,他只会枕头下放着大把的子弹,只有在收到她寄来的隐秘的信件时,才会枕着胳膊半卧在床上细读。
十五年的长夜之行。
走到了终点,她少女的面庞有了细纹,曾经的少年人已经成了半死的残废。
她长大的儿子跟宣陇皇帝可真像,却有着一双宣陇皇帝不可能有的赤诚的眼睛。
熹庆公主盘卧在龙椅上,她看着宝膺的身影在她的叙述中仓皇而逃。他踉踉跄跄的背影,孤零走过金水桥,在斜影中半疯了似的遁入午门宏伟的门洞中。
但宝膺不知道自己是在发疯还是痛楚,这痛楚不源于对自我身世的憎恶,而源于熹庆公主面上的神情。
她刚刚在龙椅前,认真的对自我嫌恶的宝膺道:“你是最清清白白的,你不认我这个娘,你也没有一个爹。若我可以,也希望自己像藤上掉下的葫芦变做了孩子。为何要哭?这一切的罪孽若未征求过你的首肯,就都与你无关。”
宝膺一瞬间无法想象,这个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的人生,和她看世界的双眼。他没想过自己背负的沉重罪恶感,竟然会被他最恨的人开解……
他不知道痛从何来,泪为何而流,只咬着手背,满脸是泪如游魂般走过恢弘的紫禁城中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