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蒋二爷不一样,从小就是拿笔杆子的主儿,哪怕小时候学过几招那也就将将够防身,全身上下全是温润之气。家里祖上又是南边的,长得那叫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林清看清楚他,眼睛里都有些冒光了。
蒋兴方是头一回登阿哥府的门,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不是没见过世面,这会儿一个人坐着等林清不觉得有哪儿不自在,见着人之后也大大方方行了个礼,便特别自来熟的说“好些年没见,穗穗比儿时漂亮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屋里琼芳和几个小丫鬟就都皱了眉头,瞧着挺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一张嘴不说人话啊。且不说已出嫁的妇人闺中小名哪里是个外男能随意喊的,就说这好些年没见面的人,就算是故人也不能张嘴就夸人比以前漂亮,实在是有些轻佻。
林清呢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个美人夸自己漂亮乍一听还挺高兴。只不过心里还是留了个心眼,这人肯定不只是替富永来送信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屁。
也许是最近的日子过得无聊,又没个什么好玩的东西,林清哪怕知道他可能动机不纯但也还是客客气气的请人坐下来,“蒋二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我这儿都挺好,只不过九阿哥府里只有九福晋,穗穗是哪位我可不知道。”
穗穗其实是林清小时候的名字,小孩儿那会儿爱美,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流苏式样的小玩意儿,带在身上多了就得了穗穗这个小名儿。只不过这名字随着年岁大一点,尤其是嫁人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了。
今天坐在这里的若是原主,林清敢打包票不管蒋兴方有什么打算,就因为这一句穗穗肯定什么都能成。可惜啊人穗穗换了芯儿了,林清听他这么叫自己除了觉得这名字挺好听,其余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九福晋说得是,是我莽撞了,还往九福晋见谅。”林清这么硬邦邦的顶回去一句,没想到蒋兴方听了连脸色都没变就把话头一转,主动说起自己怎么会替富永送信的事情来。
蒋兴方论起来是蒋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儿郎,可偏生是个不受束缚的性子,当年带着银子从家里跑出去之后就一直是这儿待半年那儿住一年的玩着。这回富永年都不过往广州去,半道上就正好碰上从也想去南边玩一玩的蒋兴方。
这世上最难改的莫过于乡音,最难离的莫过于故土。别看蒋兴方在外边逍遥自在谁见了都得道声好,但等他真见了少年时的旧友心里那点想家的劲儿就根本止不住。
这一路他先是跟着富永去了广州,一路上还帮着他处理了不少事,置办了不少货。但到了广州之后越呆就越想回家看看,最后富永见他样儿看不过去,就干脆写了封信替他找了个由头让他送回来。
“你回京就奔这儿来了?没先回家去看看啊。”林清听完他说的,抛开一切世俗礼仪人情不顾,她第一反应是羡慕他的。羡慕他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羡慕他能身随心动不被身边的羁绊牵挂着,说话的语气就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
“没来得及,这回除了送信还带回来好些东西,该带回家的搁在外头,有些小玩意儿有趣儿的带给福晋的就先送过来了。”蒋兴方这么一说,林清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箱笼。
蒋兴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既然要回来那一路上不管走到哪儿,有什么当地特色的东西他都会买一些,这么着一路从广州回来着实买了不少东西。
林清也是在京城闷得够呛,这会儿一听他说这个精神头就来了,赶紧的就让丫鬟们把箱笼搬到近前来,打开了箱子一件件一样样仔细的翻瞧,再加上蒋兴方又一直在旁边说着沿路见闻的小故事,林清听得仔细到连胤禟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都一点不知道。
胤禟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原本林清说她去去就回让他在屋里等着,可林清一走他就觉着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一刻钟的功夫就问了奴才三遍怎么福晋还没回,最后问得素碧都烦了,“爷,您要不还是去前边看看吧,这会儿功夫福晋怕是刚到前院没多久。”
平时素碧大大咧咧的胤禟有时候还得念叨她两句,但今儿她这句话胤禟怎么听怎么觉得在理儿,随即就放下筷子起身颠颠儿的就往前边来。
这不来还好,一来吧就正好碰上蒋兴方正拿着一支木雕的簪子跟人讲故事。事是他在路上碰上的,就是普通人家那点爱恨情仇没什么稀罕,但架不住他会讲故事,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听得林清眼泪都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