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百死不悔,唯死战尔

大魏春 眀志 3089 字 2022-10-04

“反了……这李承志莫非是反了……”他跳着圈的怒吼着,但十数个护卫只是恭身低着头,根本不接话。

“气煞老夫也……”杨舒恨恨的一咬牙,硬是被张敬之拖了上去。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等爬进望楼,杨舒喘的像是耕了好几亩地的老牛。

“也不说拉老夫一把……”

听他抱怨,张敬之只做未闻,纹丝不动。

杨舒心下狐疑,往前一凑,只是看了一眼,就似喝醉了酒,一股晕眩的感觉直往头上涌。

不是怕,而是惊。

打了半辈子仗,从未见过今日这般诡异。

从他们误会李承志要以身试险,慌里慌张的下了望楼,被李聪堵住,又被撵了上来,这其中过去了几息?

当时站在低处,看不清楚,未听有喊杀声传来,只以为两军还未接战。

但此时再看,早已杀的断肢四起,血液乱飞……这分明是已经杀了好一阵。

偌大的战场,阵列早已铺开,宽度足有五十丈,两军相加,前后兵阵与纵深近有两三里。

而在这般大的战场上,近万兵卒厮杀,竟听不到多少喊杀声和惨叫声?

尺余长的枪刃刺进甲缝、刺进脖子,刺进眼窝,那些僧兵明明疼的脸色巨变,五官狰狞,但宁意咬着牙闷哼,也不愿惨呼出口。

若不是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能听到张敬之喘气的声音,杨舒险些以为自己聋了。

他骇的声音都变了:“为何会……如此?”

“我也不知!”张敬之猛吐一口气,“李承志从未要求士卒厮杀时不可嘶吼……想来是白甲兵彻底被李承志激起了血性,想着僧贼都能不喊,我自然也不喊……”

“老夫问的是白甲营么?那身上染的尽是敌贼的血,又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为何要叫?”

杨舒怒道:“老夫问的是那僧贼?”

张敬之也不恼,想了一阵才说道:“用李承志的话说,许是这些僧贼脑子中毒已深,早已不像那些乱兵一样,狂呼‘往生极乐’来壮胆提气了……”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杨舒呲着牙,挤了挤张敬之,让他空出来了点位置。

二人凭槛而立,看着如洪流一般撞在一起近万兵卒,已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了。

他们知道白甲营很强,屡战屡胜,且一次胜的比一次诡异,折损数十而歼灭数千的战比,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但真正要说白甲军强在哪里,杨舒和张敬之至多会说:甲坚刀利、士气如虹、战意无双!

说不定私下里也会猜疑:白甲营运气太盛,至今为止,竟还未打过一次硬仗,也不知遇到真正的强军,又该如何应战?

今天,他们终于知道了。

漫山遍野的僧贼……

军阵虽然不齐,攻势也无多少章法可言,只知道往前冲,往前杀。但那脸上的狞笑,眼中的杀意,甚至枪捅到脖子里,竟然都能硬忍着不叫,怎可能不让人心惊胆寒?

更何况,这数千僧兵还全着札甲,有步有骑,武器虽五花八门,有枪有刀,有杖有锤,但俱是精铁所制。

这样的要不是强敌,那何种才能称之为强敌?

但不管这些僧兵表情有多狰狞,牙咬的有多狠,冲的多厉害,四千步卒所列的白甲方阵,就如一道铁墙,任你风吹雨打,我自佁然不动。

看着绞杀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的两阵,杨舒和张敬之也只剩倒吸凉气了。

两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承志不止一次提到过的长枪阵:

一队百人,排成四列,每列二十五人,前后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人挤着人,甲挨着甲。

五队为一旅,组成一个方队,两旅为一营,又组成一个方阵。

四营合在一起,围成一个“口”字型,组成一个每一面都是千人,宽四十列,厚二十五排的巨大的空心阵。

其中围着五百厢车,五百弓兵,以及十几具弩机和石炮……

若从高处往下看,震憾的感觉最为强烈,像是被用尺子划过,又像是一只用铁铸出来,又被锯空的巨大铁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

不管前后左右,几乎都是人顶着人,这样的阵,你怎么冲?

即便能杀死第一个,第二个立即就能补上来,杀了第二个,还有第三个……除非力气大到能一口气撞开二十五人紧紧顶在一起的队列。

别说人,换成熊和大象都不行。

更何况,僧兵连最前排白甲兵的身前三尺都摸不到。

前五排长枪平举,丈五的枪身只有三尺握在手中,枪兵手外枪长一丈有二……等于第一排枪兵伸伸手,就能戳到一丈两尺以外的敌人。

但叛军的长枪才有多长?

一丈顶天了。

手中握掉三尺,还有七尺,等于第一排白甲的枪头已经捅死你,又捅到你身后的人了,你的枪尖离敌人却还有三四尺……

不是叛军造不出长枪,满山遍野都是树,就是将枪杆制成两丈也轻轻松松。

但问题是,两丈长的枪杆,再装上数斤重的枪头,得有多少斤重?

手又握在什么位置,才能即保持枪身平衡,还能留有余力杀敌?

枪杆当然好造,不好造的是装在枪尾,用让士卒尽可能长的伸长枪身杀敌,还能保持重心的枪攥。

李承志反复钻研,减了又减,但一杆长枪的重量依然还在十斤往上……

不然陇东五县民户超两万,十数万人,李承志为何才挑了五千战兵?

刘慧汪更不是李承志,今天说打铁,明天就能造出来,想造什么形状有什么形状,想造多长有多长……

所以别说冲阵,僧卫连白甲兵的身体都够不到。

僧兵个个都呲着牙,模样好不凶狠,恨不得扑上来咬断白甲兵的脖子。但仔细一看,还离着近丈远,僧兵的枪还在白甲兵三尺之外,第一排枪兵的枪尖就戳到了僧兵的脖子、大腿。

有的扎到了札甲上,但超十斤重的长枪威力极足,钉到身上,就如被砸了一锤。

僧兵被撞的呲牙咧嘴,但后面还有人顶着,想摔都摔不倒,只能被挤着继续往前冲。

但第二次,第三次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白甲兵的枪尖直接扎到了脸上……

有的僧兵眼尖,瞅着左右两杆长枪之前的空隙钻了进去,但却忘了白甲兵前后几乎几贴着人,躲过的第一杆,至多两尺后还藏着第二杆。

再往后,还有第三杆……

还有的更聪明,或是阴差阳错躲过了前三排的长枪,正咬着牙扑向最前面的枪兵时,突觉脖子里一痛……

第二排的枪兵,不知何是丢了枪,手里握着一把横刀,刀上还滴着血……

就算能冲进来,其实也没用的。

白甲兵全身甲胄,盔上有面甲,腿上有胫甲,唯一露在外面,除了手和脚,就只有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