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做产检,俞丹每天都照常来上班,只是坐着“上班”而已——语文成绩本来就主要靠个人积累,平时很少有人求教;更何况,谁敢频繁跑去办公室劳动一位孕妇?
苦了楚天阔。他一边准备全国数学联赛——竞赛成绩直接决定他是否会被保送清华北大,一边还要应对越来越频繁的月考,同时处理着俞丹撒手不管的一切班级事务……但他游刃有余,让所有人只有佩服的份。
这也让见夏愈加不解。既然这么多麻烦的事情他都做得来,不怕影响成绩,不怕耽搁前途,为什么要用分手来“解决”凌翔茜?一个能背起千斤巨石的力士,却说头上落下的羽毛太沉重,负担不起?
但她没有和李燃说这些。李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定会把楚天阔骂得很难听。见夏不喜欢听,也不想因为争辩而让李燃生气。
她为他的直接而犯愁,却也深深喜欢他这一点。
联赛结果公示,楚天阔拿了数学和化学两科的全国一等奖,获得了保送资格。
这也意味着,另一场战争,悄无声息地打响了。
见夏一边咬着雪糕棍,一边给李燃解释繁复的规则:“他们现在有了保送资格,但还是要参加高校分别举办的选拔,经过所在高中推举、统一笔试和面试的三轮筛选。我想申请自主招生加分也一样要扒三层皮。学校推举那一关,主要就看平时成绩累加,高分者得,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明明拿到了竞赛一等奖的学生也在犯愁,因为他们要在一群一等奖里面拼平日期中、期末、月考成绩加总排名,那些偏科的、不重视月考的竞赛生现在都快崩溃了……”
繁复的规则让李燃眉头拧成了麻花,见夏看得好笑:“早就说了你肯定听不懂,偏要问。”
“谁问他们了,我是为了问你,”李燃气闷,“你不能保送,但是可以自主招生加分吧?想拿哪所学校的加分?保险起见,多报几所吧?”
见夏摇摇头:“班主任要平衡,不可能允许一个人占好几个学校的名额的。我呢,北大清华是不想了,全校只有二十个校长推荐名额,我的平时成绩根本排不进去。复旦人大交大浙大都是热门,我也打算放弃。”
李燃疑惑:“你上次不是排进了全校前五十吗?振华不是前五十基本都有希望冲北大清华吗,你自己考不就好了,怎么一提到自招就给自己降级这么多?”
见夏心里一暖,想起自己刚入学那次考了个学年第十六在老街上追着他让他夸,现在李燃已经记得住她每一次的排名了。
“我五次里能有一次进前五十就不错了,真考的时候万一砸了呢,能拿个加分就拿一个,自招竞争太激烈,我不想给自己目标定得太高。如果高考考得特别好,那我就放弃自招加分,报个更好的学校。”
“所以,”陈见夏的这一串算计再次让李燃脑壳痛,他直奔结论,“那你到底想去哪儿?我也尽早准备。”
李燃轻松得像是在问远足的目的地,只要见夏说出一个地方,他立刻就能回家打包行李,一年后的事情,近得仿佛在明天。
荒唐。见夏笑了,又感动得想哭。她要去哪儿,他就无条件跟着去。
一年很快的,很快他们就能远走高飞,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在太阳底下。
她感到心中充满了力量。
“我仔细研究了几所学校的自招要求,排了一下,中山、南开、西安交大、武汉大学……哪个能争取到都算我烧高香了,反正我不要留在咱们省里,走得越远越好。”她扳着手指头,忽然转头问他,“你喜欢南京吗?”
“小时候去过一次,记不太清了。你喜欢?”
见夏没直接回答,反倒说起家事:“我家还能生我弟弟,是因为爸妈走关系给我办了个先天性心脏病的诊断书,县城抓得也不严,给了准生证,我爸工作也没受影响。但毕竟我没病,家里人还是提心吊胆的,风头没过去之前,不太想让我多见人。我小时候有个暑假被寄存到我爸爸工作的县城图书馆,阅览室阿姨是他熟人,帮忙看着我。那时候我读了好多关于南京的小说,有民国时期大作家写的,也有新中国成立后作家写的,五十年代初,抓漂亮的国民党女特务,《一只绣花鞋》《梅花党》什么的。”
见夏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我没去过南京,但我觉得会喜欢。要不我去申请南京大学的加分,好不好?”
李燃眨眨眼。报志愿本来就不是他能给出有效建议的领域。
“鸭血粉丝汤很好喝的。”憋了半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