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问?”
郑玉清把一个东西狠狠地扔过来,砸中了见夏的额角,落在了床沿。陈见夏面无表情地捡起来。
是一把木梳子,刻着香格里拉几个字。
那天早上,她洗过澡,拆开洗手台上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用梳子扎起马尾——五星级饭店的一次性木梳都做得比夜市上卖的精致,她小心地揣进书包里,天天带着,是一个提醒,也是一个纪念。
还好没有落在地上,否则会摔断的。陈见夏攥紧木梳,抬起头直视她妈妈,有些示威地笑了。
“什么过界?睡吗?”
话音未落,她只听见啪的一声炸响在耳畔,然后一声接一声,也不知道妈妈左右开弓究竟扇了几巴掌,她没数。终于停下来,脸庞也不觉得疼,只是很热,滚烫地热。
妈妈喘着粗气,这几巴掌倒是把她累坏了。陈见夏脸上麻麻的,有些肿,目光越过妈妈的肩膀,看向门口撇着嘴偷窥的宿管老师。
“滚出去。”她含混不清地说,宿管老师竟听懂了,迅速消失。
陈见夏把手伸进羽绒服口袋里:“你发泄够了吗?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
郑玉清愣了愣,陈见夏已经从兜里掏出了她花了十元钱买的文具——一把裁纸刀,清脆地推出刀锋,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妈妈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瘫软地靠在柜子上,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完了,疯了,真是疯了。”
“疯的是你。我不想死,但你再这样疯疯癫癫的,我就不打算活下去了。你别逼我。”
郑玉清吓得脸色煞白,只能不断重复:“反了天了,白养你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突然有人猛地闯进门,从背后夺下了裁纸刀,当啷扔在了地上。
陈见夏愣了。
“好了好了,小夏,回家回家,别闹了,冷静点,咱们回家再说。”
是爸爸。
陈见夏从走进俞丹办公室那一刻直到现在,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然而当自己爸爸的声音响起时,她忽然感觉到脸颊上凉凉的,像11月迟到的雪。
刀子被夺走的一刻,她心跳如雷,想的只是,你终于来了。
原来是爸爸。
原来她还是在等待李燃的。
陈见夏木然坐在床边,看着妈妈打包东西,将小灵通手机上交给爸爸,手心只留下一把木梳,握得太紧,梳子齿在掌心留下一排密集而深刻的凹印,吻合着那道狠绝的断掌纹。
如果街道也有灵魂,那么县里的第一百货商场前的主街应该是噙着笑迎接陈见夏的,每一栋建筑,每一个门面,kfc、周大福、sony都在对着陈见夏乘坐的大巴车窃窃私语。
看,她回来了。那个瞧不上我们的黄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