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平复了一下,继续说:“好像是frank和南京建立了一些新的关系,新的物流仓储选址可能放在那边,会有政策方方面面的支持,所以临时想要在仙林大学城加两场宣讲,单开一场笔试,这样学生们就不用往上海跑了,也算支持基建了。”
陈见夏又想起那个电梯里笑眯眯的、干干瘦瘦的精明老头。
frank是新加坡华人,总公司开在美国,第一个全资子公司在新加坡注册,正好符合见夏他们这些中国——新加坡s留学生项目毕业后“服务期”的工作要求。近十年,frank的战略布局是大中华,引了一群外籍华人亲信派驻到上海和北京,开拓出了两个分公司和两个半自动化大型物流仓库。
但就是水土不服,业绩半死不活,一直靠海外净利润给大中华区输血续命。
就在一个月前,另一群中年高管空降,几乎全是本地人。以陈见夏为代表的中层管理群近来异常沉默,都在揣测frank的用意。
中午食堂吃饭,一边是老同事,一边是新管理层,英语和上海话双声道,让人深恨砖缝不够宽,不能端着餐盘直接遁地。今天的签约仪式同理,虽然“精英”剩不下几个了,还是在报告厅划出了楚河汉界。
serena轻声说:“hrd没有提,但我主动抄送你了……她没有说一定要你去。hrd说,都靠自愿,不强求。是我自作主张把邮件抄送给你的。”
帮本地新高管们撕破公司的口子的就是hrd,一个从不化妆的女人,永远穿差不多的灰色西装套裙,裙子在膝盖下两厘米,脚踩三厘米的黑色厚跟单鞋,头发盘得比《哈利·波特》里的麦格教授还紧。
从来不笑。
hrd以前供职于一家大型国企,来公司比见夏还早,但夹在一群优越感明显的外籍精英中,几乎将不得志写在了脑门上。去年年底老东家并购,引发风暴,她的老朋友虽然内斗失败被清出了系统,但谁也没想到,一场秘密谈话后,frank竟答应了她,将她所有老同事一起打包签进了这家洋公司。
人生果然草蛇灰线伏行千里。
南京?建仓?招生?
这是要他们中层站队表态了。见夏想。
frank吃不消大中华区再这样继续烧钱,即便是多年亲信,他也深恨那群外籍精英在本土市场装x不成、屡屡碰壁的败绩。老板一旦下定决心,一个大战略丢下来,全公司一起劈叉,中层一度发个邮件都胆战心惊,不知道究竟该把哪边的领导邮箱放在收件人最前列。
frank最头痛的就是政府关系和本土化。如果serena说的是真的,那南京建仓的事必然是新管理层找对了门路,占了上风。
其实就算没这个消息,见夏自己也早就发现了。
她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吹口哨的、名叫david的新领导的样子。立领紫色olo衫,大logo金扣皮带怕不是放到了最后一个孔才勉强系得上,脑袋光亮,下巴一撮小山羊胡倒旺盛,站在走廊手里夹根烟,还好没点着。
他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见夏抱着文件经过,对他礼貌点头,他竟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陈见夏顿了顿,平静地回头看他——不料,困惑的居然是对方。
他真心不明白这声口哨究竟哪里吹得不对。
见夏打听到这位陌生新高管的title居然是高级公关经理,下午便给内审部门发了邮件。
那是第一次,邮件石沉大海。
职场动物能嗅到草原上刮起的第一缕北风,那是迁徙的信号。陈见夏见微知著,感觉到了frank的决心——他既然要用这批人,就要放手让他们试,方方面面大大小小,包括那个假模假式的反骚扰举报系统,都一起被“localization”了。
便利店的门开了,一室明亮,见夏问serena,你为什么提醒我?
serena语塞。
见夏没指望得到答案。这个问题本来就出格了,她应该挽上serena的胳膊,说,幸亏你告诉我,现在斗得太厉害了,信息跟不上说不定就被当枪使了,还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