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记得爸妈因为机票太贵而找各种理由劝她不要回家,有时候记得他们转眼就为了小伟的各种事漫天找关系撒钱,有时候又会在闷热的长廊边,写着论文,哭着想家。
爸妈健康时候她躲着不回来,现在一个癌症一个神经紊乱,她千里迢迢跑回来还债,全宇宙的力量都在促成她回来还债,稳定许多年的工作泡汤,马上就要完成的新加坡服务期中断……好像她这辈子出生就是为了还清一些东西,再不情愿也要不停地给。
陈见夏伏在李燃温热的胸口,和他讲着自己混乱无序的过去,讲着讲着自己也觉得无趣,撑起身体去吻他,长发散落,盖住他的脸。
李燃伸手轻轻将她推开一点点距离,见夏故意气他,“没力气了?那算了。”
“我不想自己也混在你乱七八糟的记忆里。”他说。
“嗯?”
“以后再回忆起来,就是旋转木马、奶油冰激凌,还有稀里糊涂跟我做爱。”
陈见夏跌坐在床上,茫然无措。
他们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半扇薄纱照进来。李燃也起身,双手捧着她的脸,晃来晃去。
“小时候的事晃出去了吗?”
“嗯。”
他这才回吻她,说,那你记清楚。
后面的事的确记得很清楚。
又过了两天,晚上见夏正在一边给爸爸喂饭一边等妈妈来换班,李燃忽然敲病房门,跟她说:“我有点事得回一趟家,把一些单据给你。”
陈见夏起身出门,她知道肯定有事。
李燃说,又有电话了。
“这次很巧,就在省城,飞回医大二院就可以做。”
“再等等吧,”见夏不想再空欢喜了,“确定了再说。”
“我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二十岁的男孩,过马路时候经过大货车死角,被剐倒了,颈椎断了,人在icu待了一天了,已经判定脑死了。就算没有脑死,也是高位截瘫,听大夫说,死了倒是解脱。”
见夏低着头。若是平时闲聊,倒是能说句可惜,但她现在的立场,说什么都不对。
她不敢承认,第一时间掠过脑海的想法竟然是,二十岁,更年轻,比之前三十三岁那个好。
恶心的念头。
“家属也在,协调员说,家境很差,本来孩子妈妈都答应了,要签字了,”李燃两根手指一捻,做了个手势,“那个也……总之各个方面都谈好了,男孩姐姐突然来了,说什么也不同意。
“现在有两个选择,等他自然死亡,或者……再加一点。但如果等,不知道等多久,很多脑死的患者可以撑很多年;如果不等,就再加点,协调员会再劝,但他们也经常遇到那种家属。”
“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