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壮的生产队长也不是白当的,又给夏菊花做了二十来年的小叔子,知道他嫂子干活有多利索。两天半才编一张席,根本不是她嫂子的水平,一定是那些妇女们对着嫂子说怪话了。
他都想好了,只要夏菊花一点头,他就去给那些老娘们上上课,咋地,自己磨洋工编的慢,还编排人家编的快的,是不是都想从此以后真记四个工?
夏菊花不想得罪一群人,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想着咱们编出来的席子,别的生产队也都会编,所以供销社才给不上价,就试着编了喜字上去。你往供销社交的时候问问,这张席他们能不能提一下价。”
“往席上编字?”刘二壮有些不相信,打开席子一眼就看出夏菊花这张席与别人编的不同:四个双喜字各据一角,颜色是淡金色,在四周洁白的苇片衬托之下,横平竖直的看着就精神。
“嫂子,你是咋想出来的?”刘二壮摸索着一个喜字,动作很轻,生怕自己把喜字的颜色摸掉了一样。会计在旁边看着也新奇,说:
“二壮,要不这席别往供销社交了,正好我兄弟要结婚,我出两块五买下来得了。”供销社应该不会出这么高的钱收,当哥哥的送兄弟这么一张与众不同的炕席,看着好看说着好听。
刘二壮有些为难的看夏菊花,席是夏菊花编的不假,可苇子是生产队统一割回来的,场地也是生产队提供的,不管会计用多少钱买,夏菊花也只能得到一天五个工的工分。
夏菊花另有想头,她笑着跟会计说:“你兄弟结婚不是还得两天呢吗,我再给他编一张,你自己找苇子,我回家编赶赶工,不收钱。这张还是去公社问问,要是能提提价的话,咱们以后都这么编,队里收入还能多点儿。”
“行!”刘二壮直接同意了,会计也眉开眼笑的直向夏菊花道谢,还跟刘二壮商量这几天是不是就该给夏菊花记六个工。
刘二壮是没啥意见,夏菊花也不觉得自己不该多得一个工分——她比别人编的席都快,凭啥不能多得一个工。不过她还是和刘二壮跟会计说:“还是等二壮从供销社回来再说吧。要不你们刚说要给别人一天记四个工,就给我记六个,那些人还不把我吃了。”
妇女们的嘴,刘二壮和会计都领教过,两人点头同意了夏菊花的意见,夏菊花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别人不知道夏菊花编席编出了花样,坐在她旁边的安宝玲可看得清楚着呢,见她回来就凑过来问:“我二哥咋说的?”
夏菊花上次跟供销社主任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心里对提价还是挺期待的。但席子跟糖霜花生不一样,谁知道供销社主任会不会看上眼,只好说:“还得看供销社提不提价呢。”
安宝玲比夏菊花本人还乐观:“我觉得行,你那几个字编得多好呀,大小都一样,别说结婚的年轻人,就是我都想给自己家编一张。”
夏菊花乐了,也不急着重新起边,继续去苇垛里找颜色深重些的苇杆破了起来。就算供销社不提价,她还得继续编普通的苇席,也得把给会计兄弟结婚用的席子编好不是。
没等夏菊花把所有挑出来的苇杆破完,刘二壮已经从供销社回来了,脸上看不出多少喜气,反而表情十分凝重的看着编席的妇女们。
安宝玲知道他是从供销社回来的,不由碰了碰夏菊花的胳膊:“我二哥这是咋啦,就算供销社不同意提价,也不至于跟丢了钱似的。”
夏菊花也觉得刘二壮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如安宝玲说的,供销社不同意提价,那夏菊花接着编普通的席子好了,刘二壮用不着苦大仇深的看着所有人。
没见大家被看的席都不知道怎么编了,还有人竟然被苇片划破了手指头——以前也没见刘二壮这么有威严呀。
“嫂子,你过来我有点事和你商量。”刘二壮又把编席的人看了个遍,最后招呼夏菊花。安宝玲十分不解的看向夏菊花,发现大嫂也一脸诧异的看刘二壮。
看来大嫂也不知道刘二壮找她是什么事儿。
夏菊花心里纳闷,脸上自然带着疑惑,刘二壮没走远,就在场院边上等着她。见夏菊花过来,他先叹了一口气说:“嫂子,供销社觉得你那张席编的挺好,同意按二块一张收。”
一张席就提价五毛,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刘二壮咋还跟人欠了他钱似的?夏菊花越发不解,不过她的性格从不主动打听事儿,只看着刘二壮等他接着往下说。
刘二壮对大嫂很了解,才觉得接下来的话很为难。再为难也得说,他又往场院里看了一圈,仍然没发现能代替夏菊花的人,只好开口道:“供销社想跟咱们生产队定两百张席,都要你编的那个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