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平安庄人层出不穷的问题轰炸蒙了,薛技术员竟然答应写信问一问家里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麦麸口感的问题——在搞研究的人看来,麦麸是粗纤维,也是可以果腹的,不过是口感差点儿不好消化而已。
多少对薛技术员有些了解的夏菊花,听说他要给家里人写信,觉得有可能真的解决麦麸的问题,高高兴兴的让刘志双把他屋里没盖过的新被子,快点给薛技术员铺上,把炕再烧热点儿。
睡着之前,薛技术员只来得及向刘志双感叹一句:“你娘可真不简单。”
刘志双很赞同薛技术员的观点。他亲娘要是简单,能把自己兄弟两个拉扯大,敢接任生产队长还带着生产队越过越红火?
最不简单的是亲娘该狠下心来的时候,真的不手软,不想让他奶回平安庄,直接就能把人留在红小队的学习班。想到这里刘志双打了个哆嗦:幸亏自己当年娶孙红梅和闹着离婚的时候,亲娘没有这么对待自己,要不自己也只能窝在学习班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自此刘志双完全兴不起丝毫隐瞒亲娘的心思,服从命令听指挥执行的那叫一个好。此是后话,不提。
夏菊花关注的重点还在薛技术员身上,因为今天绞到第三桶的时候,刀头开始变钝,出浆不再顺畅,看的人干着急帮不上忙。
“薛技术员,这样的刀头你还有吗?”既然滤网都做了三个,刀头难道不应该多准备几套?
薛技术员很不好意思呀,他挠着头的样子竟跟刘志双有点儿象:“因为没试验过,所以我只准备了一套刀头。不过你放心,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可以再做出两套来。”
说完也不管夏菊花同不同意,这人竟突突突发动拖拉机,跑了。
一直跟着试验的陈秋生几个满脸不敢相信的捂住鼻子,免得把拖拉机扬起的尘土吸进肺里,好一会儿才有人问:“队长,薛技术员还会回来吗,咱们还用这玩意绞红薯吗?”
绞,为啥不绞。哪怕刀头已经钝了,可勉强把红薯绞烂还是能做到的,绞烂的红薯泥用人工挤压后过滤,也比单纯用人工要省事些。
得到夏菊花的答案,大家马上抢着想用绞浆机,先绞自己家的红薯,最后陈秋生不得不出面给大家排好顺序,排到后面的人才一脸遗憾的回家,继续人工绞红薯大业。
“队长,现在咱们可以给妇女们分钱了吧?”忙活出一头汗的陈秋生,需要关心的问题太多,连喘口气都是奢侈。
夏菊花被他问愣了:“昨天不是让你跟仙枝两个一起给大家分吗,咋还没分呢?”
“那俩儿娘们说信不过我,没你看着说啥也不同意分钱。”陈秋生也很无奈呀,他是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真不信他,干嘛把全生产队的钱都放在他这儿。
“得得得,”夏菊花一听就知道是赵仙枝能说出来的话:“叫人,分钱。对了,她们别是还没开始编四季平安席吧?”
这个陈秋生还真知道:“编了,昨天你去公社她们就开始编了。不光在场院里编,还让姑娘们在家里也编。听我媳妇说,姑娘们的定量还是二百张,她们在场院里的人得编八百张。”
“队长,这么多席,你们真能十天内编出来?”
听说妇女们自己分配了定量,夏菊花还是有点儿意外的:“她们自己都分好了?姑娘们二百张少了点儿,毕竟妇女们回家之后也会帮着姑娘们一起编。”
“不是不是,队长。我媳妇说了,定量就是定量,所有编席的妇女们,这次不管是在家编的,还是在场院里编的,都算到生产队的定量里。”
第73章
说到编席定量的分配,陈秋生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冷颤:“我媳妇说了,上次大家编的太多太快,供销社都不想收了,所以这一次说啥也不能超了供销社的任务,她跟安宝玲两个每天都会到各家和场院查一遍数。”
分钱,必须马上给妇女们分钱。夏菊花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要是不给大家分钱的话,都对不起想得如此周到的赵仙枝几个。
这次分钱,根本没用妇女们到生产队排队,陈秋生自己端着桌子跑到场院,念一个人名就有妇女站起来领钱,数过后往兜里一塞,二话不说坐回自己的位置接着编席。
场院里除了陈秋生念名字的声音,连说笑的声音都没有,只有破苇皮的滋啦声和编席的沙沙声,夏菊花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大家拿钱不高兴吗?从她们脸上的笑容里就能知道,高兴的。可她们压抑着这份喜悦,是为了完成繁重的订单,下次分更多的钱。
能说大家贪心吗?夏菊花反正说不出口,她只知道要不是这些“贪心”的妇女自己把任务安排的井井有条,当她一心扑在绞浆机上的时候,席子一张也编不出来,完成供销社的任务就会成为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