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队长,是这样。”郑主任郑重的向夏菊花说:“这三种蓝子,每一个定价八角钱,你看行不行?要是行的话,每一种我们供销社先订一百个,等地区有消息之后再说?”
夏菊花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行,咋能不行呢。”一张苇席贵的才三块三毛钱,得用多少苇杆?编一张苇席的苇杆,足够编上六七个蓝子的,咋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夏菊花有些担心的问:“郑主任,你刚才说改颜色,可这苇皮不好上色,要是上油漆的话……”上辈子大家都烦油漆味,里头好象有对身体不好的东西。
郑主任继续亲切的笑,眼睛看向林主任。林主任就说:“夏队长,其实你们可以试着把破好的苇皮用颜料泡变色后再编,那样不就能改变颜色了嘛?”
对呀,夏菊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对两人说:“这段时间光忙着打井种地,我脑子都不好使了。林组长,咱们供销社有染布的颜色没?”
这说干就干的性格,很让郑主任满意,决定染布的颜色由供销社提供,过个三五天由林主任去平安庄看染色后的效果。
夏菊花不得不开口把林主任去平安庄的时间往后推了几天,因为现在天虽然热了起来,可苇皮要泡几天才能把颜色浸透,还得试过才知道。
对于她如此谨慎的态度,郑主任更加满意,觉得自己跟夏菊花的合作,还真不用操心。心里满意了,郑主任态度更亲切了,非得邀请夏菊花中午一起吃饭,再去农林局。
人家领导说话的水平更高:“现在去农林局,估计他们也该下班了,你还得在外头等着,不如吃了饭之后再去,要不饿着肚子等人的滋味太难受了。”
“那也不用麻烦郑主任了。”夏菊花还是推辞:“我是坐我们公社农机站拖拉机来的,薛技术员还在外头等着呢。”
于是最后一起吃饭的就变成了四个人,郑主任在饭桌上还嘱咐夏菊花,平安庄生产队社员既然有编东西的技术,那就不要只局限于编蓝子,要是能在地区选拔之前编出更好的花样,可以直接送到县供销社来。
吃饱了的夏菊花,应的很有底气,去等王局长也很有耐心。可惜办事儿光有耐心是不够的,本来就因为经费被征用怨气从生的王局长,哪儿肯卖柴油给夏菊花?
他白胖的脸板的平平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阴不阳的说:“夏队长,这柴油可不属于打井材料,我们农林局也没有多余的指标给你们生产队。”
哪怕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夏菊花还是很失望:社员们大太阳地底下挑着水桶,往返近一里地才能浇几棵庄稼,这个王局长坐在办公室里张嘴就把他们的希望给抹杀了,难道他不是吃粮食长大的?
心有不甘的夏菊花,脸上没有初见时的笑意,直接向王局长说:“对不起王局长,我本来以为咱们农林局是为农民服务的,才大着胆子来试一试。没想到农林局只为农民服务打井材料,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门,心里想着,看你还能蹦跶几天,等春风吹来的时候,你这样巴结着造反派的人有好日子过才怪呢。
她走的痛快,王局长却气的把水杯都摔了:一个农民,竟然敢讽刺他堂堂局长!他要,他得,他想……
他什么也做不了。
夏菊花只是一个农村妇女,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他就算是当着农机局的局长,也不能开除一个农村妇女,难道他能让她不种地?
县革委会主任、副主任的态度都在那儿摆着呢,王局长就算想使手段让夏菊花当不成生产队长,也得等县革委会主任副主任先忘了这个农村妇女的存在再说。
哪怕刚出门就听到摔杯子的声音,夏菊花也没回头:平安庄的水井都打完了,口口出水,这个王局长想给她小鞋穿也找不到借口。她也再没啥事求到王局长了,还受他的气?
可是事儿没办成就是没办成,夏菊花的沮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薛技术员跟她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还从来没见夏菊花这么没精神过,他印象里不管遇到啥事儿,夏菊花都在拼命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看就要认输的架势。
“夏队长,既然都来县城了,要不咱们去找找小齐,他在县里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想出办法。”薛技术员看不得夏菊花没有斗志的样子,给她出主意。
找小齐,那还不如找老齐!
夏菊花心想,要不是平安庄社员冬天漏粉漏亏了身子,她能现在心疼大家不舍得让他们挑水浇地——往年又不是没浇过。
社员们为啥大冬天一天没歇的漏粉儿,都是齐小叔找的事儿,现在要补偿社员们,齐小叔难道不该出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