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齐小叔才接着向区主任介绍情况:“平安庄生产队近湙河,每到冬闲的时候就按照县里统一安排大修水利,水渠灌溉面积比别的生产队多一成。今年旱情刚发生的时候,他们生产队队长又带着社员自力更生打井抗旱,据我了解的情况,他们一共打出了七口浇地用井,一口人畜用井。”
“主任您看,”齐小叔指着地里不停穿梭的社员说:“自从井里出水后,平安庄的社员就每天挑水浇地,所以我说他们生产队的条件比别的生产队便利。”
“原来是这样。”区主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我昨天听你们赵副主任汇报说,县农林局不是给各生产队都调配了打井物资吗,怎么只有平安庄生产队能打出井水来?”
所谓的赵副主任,同样是县革委会副主任,与齐小叔这个实干派不同,人家是靠造/反当上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和另外几个同样手段走上岗位的人一起,恨不得把县主任给架空了。
他们的确把县主任架空过一段时间,不过工作能力跟造/反水平并不成正比,各项工作都落后的平德县,同样不是上级愿意看到的,那几个人才不得不慢慢把权利重新让渡到县主任等人手里。
可让渡后又不甘心,小动作一直不断,就比如区主任昨天才到平德县,赵副主任昨天已经向区主任做过汇报了。啥时候在哪儿汇报的,县主任和齐小叔一无所知。
这让两人的目光飞快的碰撞了一下,县主任带着些无奈开口了:“平安庄生产队的女队长,心思比男生产队长细了不少,平时很注意观察庄稼的长势……”
区主任听后一脸平静:“所以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老人家的话都是至理名言呀。对了,哪个是平安庄生产队队长呀?”
第86章
县主任和齐小叔努力在一群挑水的人中分辨夏菊花的身影,可惜并没找到,不得不向区主任说:“可能在生产队安排别的工作吧。主任,要不咱们先到生产队去看一下,听听夏队长的汇报?”
区主任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声音也很平淡:“都到地头了,咱们一起去跟辛苦抗旱的社员同志们打个招呼。”
哪怕区主任脸上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齐小叔和县主任都知道,区主任对夏菊花不满意了。
不管领导自己是不是天天坐在办公室听汇报,他们都不愿意看到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竟然不和社员一起劳动,反而躲在生产队“安排”别的工作。
连齐小叔心里也有些埋怨夏菊花,明明挺吃苦耐劳的一个人,一天没在地里干活就被区主任给发现了,咋就运气这么差。
这样一来夏菊花以前干的再多再好,在区主任心里都要打折扣。齐小叔别的不怕,就怕县主任太要揣摸上级意图,以后自己想对平安庄生产队做一些倾斜,他会从中阻拦——自从被几个人架空过一回,县主任早学会了保持自己“立场正确”。
“唉,同志,你们这么天天浇地,不累嘛?”区主任走了一段路才拦住一个挑水的社员,张口就问人家累不累。
这个社员戴了顶边上散花儿的草帽,身上穿着白布衫、黑裤子,个子不高,从背后只能看到他挑的两只水桶里头,水满满当当,被拦下后先把扁担换了个肩膀,水桶里的水轻轻晃荡了两个,却一点儿都没溢出来。
等换了肩,社员才带着不耐烦说:“不浇水庄稼不是白种了,吃啥?为了秋后有口吃的,累也得浇。”
虽然社员的口气不好,齐小叔听了却心头一喜,试探的叫了一声:“夏队长?”你这打扮也太象个男人了吧,又戴了顶比男人还破的草帽,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那社员这才把草帽往上推了一推,露出半张不知是热是累得通红的脸,不是夏菊花是谁。
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区、县两位主任都听出说话的是一位女同志,听到齐小叔叫夏队长,更加明了夏菊花的身份,刚才还觉得夏菊花语气不好的区主任,脸上露出下车后的头一个笑容:“夏队长,你和社员同志们抗旱辛苦啦。”
推开挡眼的草帽,夏菊花把眼前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连忙把水桶放到地上,扁担随便担到水桶上头,向着说话的人笑了一下:“领导你好,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你可别在意。农民就指望着这些庄稼呢,为了收成有一分力就得使一分力,没啥辛苦不辛苦的。”
区主任已经向夏菊花伸出了手,眼睛不停打量着她:白色的布衫已经泛黄,不知道穿了几年了,腿上的黑裤子来回挑水难免蹭上、扬上些土,人又干着跟男社员同样的活儿,难怪从远处看分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