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夏洼大队说好了开窑的事儿,夏菊花就得张罗买煤,还不死心的想到公社红小队问问,那打瓦片的模子还有没有——三叔说的没错,能一次性盖瓦房,谁愿意让砖墙顶着草帽子?
让陈秋生开始带人往夏家庄运土坯,夏菊花自己骑着自行车到了公社,头一个落脚地当仁不让的就是供销社,这次她给王彩霞带的是自己做的红薯饼。
王彩霞吃了一口就冲夏菊花竖大拇指:“你这手艺真没话说,我吃了多少年红薯了,也没想到把红薯这么做。”
夏菊花小声笑着说:“又是白面又是油的,也就是给你吃我才舍得这么做呢。”气的王彩霞撞了她一下:“肯定是我那外甥想吃,你捎带着给我做两个。”
哪怕她说的是实情,夏菊花也不想承认,催着王彩霞趁热吃完,才问她有没有办法搞到煤。对此王彩霞同样无法可想,不过给夏菊花支了个招,那就是去找公社革委会张主任:“粮站和挂面厂哪年都有用煤指标,他们今年都没咋开工,主任一开口,谁均给你点都够你用了。”
开窑烧砖用的煤,可不是谁均出一点儿来就够的,不过夏菊花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没多有少,能买一点儿先买一点儿。
公社门口没有看门的,夏菊花也不好推门就进,好不容易有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夏菊花连忙向人打听张主任在不在。
听说她要找革委会主任,那人十分警惕的看向夏菊花,发现她神情平和自然,不象要找领导告状的,才问:“你找张主任有事儿?”
夏菊花点头说明自己的来意,那人马上客气起来:“原来你就是平安庄生产队的夏队长,不好意思,主要是现在各生产队的收成不好,好些农民一拨一拨来找张主任,都是要救济粮的,搞得他连正常工作都没法做了,我们才……”
夏菊花理解的点头说:“都不容易。”领导不容易,饿肚子没饭吃的农民同样不容易。
那人就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张主任这些日子都没咋合眼,天天愁着四处找粮呢。”说着把夏菊花带到张主任办公室门口,还替她敲了门。
得到允许进门的回复,夏菊花向带路的人感谢的点点头,才自己推开门进去。跟头一次见到的张主任不一样,现在的张主任头发创创着,下巴上一大截胡子茬,眼睛里一片红血丝,看上去有点儿狼狈。
“夏队长,你咋来了呢。来来来,快坐,坐。”张主任嘶哑着声音招呼夏菊花坐下后,才问:“有事儿?”
夏菊花有些同情的看着张主任,觉得自己现在找人家是给人百上加斤,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张主任见她一直看着地面不说话,笑了:
“有啥事儿你就说吧,也不差你这一件两件的。好歹你肯定不是来跟我要粮食的,要不刚才见到你,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虽然说的是玩笑话,可张主任露出来的仍是实打实的苦笑。夏菊花只好开口说出自己想烧点砖,要盖专门烘淀粉房子,但是没处买煤的窘境。
“用煤呀。”张主任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好一会才说:“你们具体用几吨,算出来了嘛?”
“至少得四吨。”夏菊花这次可一点儿埋伏都没打,实打实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得四吨呀。”张主任继续摸自己的胡子茬,一会儿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往出拨,接通后跟对面的人先打了两句哈哈,才转入正题:
“你们现在也用不上,先均给平安庄用点儿吧。对,就是那个去年帮你们炒花生的夏队长,他们用的也不多。行,按价付你钱。行,我让夏队长今年多给你炒点儿花生。”
放下电话,张主任啐了一口:“趁火打劫。”才转身向夏菊花说:“挂面厂你不是知道在哪儿嘛,我刚才已经跟他们厂长说好了,你随时可以去那儿拉煤。”
夏菊花刚想说感谢的话,张主任在她张嘴前摆手说:“你也别太高兴,那玩意不是个东西,非得按调拨价卖给你们。明明他们挂面厂今年没活干,煤全白堆着,还要调拨价。还有脸让你给他们炒花生呢。”
只要能买到煤,多出点儿钱跟社员少受点罪相比,夏菊花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挣钱,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嘛。
见夏菊花答应的这么痛快,张主任突然问了一句:“你们生产队今年编那些东西,没少挣钱吧?”
一句话让夏菊花一脸警惕:“我们那小打小闹的,能挣啥钱,就是勉强给社员分点儿红过年。今年又交不成公粮,除了圈里那几口猪,哪儿有来钱的地方。”
张主任被逗乐了:“我就是问问,又不管你们生产队要钱,至于吓这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