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便给刘志全、刘志双打电话,让他们去打听一下地区或是省城有没有建排污厂的现成经验:说是建排污厂迫在眉睫,相比后来的养殖场,平安庄这个规模还是太小,建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困难。
就在她等待消息的时候,竟收到了军报记者张天明的来信,随信邮来的是一张邀请函,请她到南部战区做报告,讲一讲她是如何数年如一日拥军的。
夏菊花拿着邀请函有些发蒙:“咋还让我做报告呢,都是人家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们做报告,我干的那点事有啥可讲的?”
陈秋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看着印得很精致的邀请函问:“是不是咱们平安庄的战士有上前线的?”
夏菊花心里咯噔一下:“你一说我心里慌得很。我要是去问宝玲心里更得画魂,你让翠萍侧面问问。志亮可是三四个月没给我写信了。”
也是这些日子忙得人分不出心思,否则夏菊花不会注意到刘志亮几个月没来信。陈秋生听了心又往下沉了沉,说:“年前五队有两个孩子退伍了,都进了酸辣粉厂,要不把他们叫来问问?”
夏菊花想想摇了摇头:“不用,特意叫人来问,多心的不定咋想。你说这些孩子也是,退伍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咋还窝在家里不出门呢。”
对于退伍两个青年的心情,陈秋生还是有些理解的:一起当兵二十一个人,十九个都留在部队转了志愿兵,只有他们两个退伍回家,心里觉得不自在,觉得自己被人比下去了挺正常的。
好在平安庄有两个厂子,给他们安排个工作没问题,又是在部队训练过的,据他这几个月的观察,两个小伙子现在适应的挺好,以后当个班组长没问题。
现在不是考虑那两个孩子的事,夏菊花得决定自己去还是不去。想了想她给齐小叔打了个电话,听到那头不如以往爽朗的笑声,夏菊花心里突然更没底:“去呀,这是咱们平德县的光荣,你尽管去,等你去南部军区做完报告回来,想着给县里的干部群众也做一场报告。”
你可饶了我吧。夏菊花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嘴上应着:“那行,那我就去一趟。对了齐书记,你看你能不能跟张书记说一声,平安庄大队长得找人代一下,不能我一走了大队的活没人张罗。”
齐小叔在电话那头还在笑,听起来倒不象刚才勉强:“你也别难为张书记了。他跟我说你都找过他几次,想不干大队长了,我觉得还是别做梦比较好。”
听听,你听听,这是一个当县委书记应该说出来的话吗?夏菊花轻轻扣下电话,不管放电话瞬间,话筒里不满的喂喂声。
结果电话马上又打了回来,齐小叔先是不满的抱怨了几句,才告诉夏菊花,这一次南部军区在承平地区,不止邀请了她一个人,一同邀请的还有承平地区宣传部长和平德县宣传部长。
说起来那两位跟夏菊花也算熟人,上一次正是他们陪着军报记者来平安庄采访的。夏菊花听后却并没觉得轻松,而是问:“齐书记,我们平安庄的孩子们,是不是……”
齐小叔在电话那头轻声叹了口气:“应该已经上去快两个月了,到了该换防的时候。”
听明白了的夏菊花,心里沉甸甸的,咋放下的电话都不知道。她明白自己这次一定要去,还要尽快去,最好让平安庄的孩子们,下了战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
可是有两位由副转正的宣传部长同行,启程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夏菊花没有心情跟前几次出门一样,交待大队或是各个厂子的事儿,一门心思的在家里准备吃的东西。
听说这一次是坐飞机去,飞机可以托运,那她能多带点东西,让远离家的孩子们,多吃上两口家乡的吃食:
留着下种蛋的公鸡和母鸡,杀了,卤了,盐加重一点应该坏不了。十只鸡,一个孩子半只够解馋了吧?
糖油糕,炸得松软金黄,用油纸包好,单独拎着,不跟别的东西放在一起,压不坏吧?
熏肉,皮肉烧得发红变褐,透过肉皮似乎能看到软烂的肉,拿到塑封机包装一下,也能放几天。再烙上几斤大饼,就是正宗的熏肉大饼。
对了,再带上自家下的大酱,给孩子们抹到饼上,以前在家时孩子们肯定没吃过几回,这次让他们吃个够。
至于鞋垫,她自己做好的几双,再去七奶那儿拿几双,咋也得给每个孩子带两双才行。
送行的齐小叔等人,看着夏菊花那个大大的包袱,没有一个人埋怨她不该带太多东西,两位部长甚至上前一人拎了一边,替她拎起包来。
一路上夏菊花都是沉默的,哪怕因为晕机吐得天昏地暗,她也没发出太大的声音。直到下了飞机,看着部队来接的领导中,有见过一面的张记者,才用嘶哑的声音问出头一句话:“我们平安庄的孩子们,都撤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