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找了米迦勒很久,尽管哪儿都能听到猎魔人的传闻,但当米迦勒刻意避开路西法之后,他就会是最难找的。
纯白的教堂树立在林间,小径边开满了玫瑰花,馥郁又热切,路西法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天国的玫瑰田一般。
他知道,他在这里绝对能找到米迦勒。
于是他摘下一枝玫瑰,轻嗅它的芬芳,姿态优雅又有些许随意,他含笑的声音回荡在这安静的林间。
“贵客到访难道不该出来迎接吗?我亲爱的米迦勒,还是说你就是这样对待‘父神’教给你的礼仪。”
没有回应,风吹过玫瑰花从,带来馥郁的芬芳和叶片摩擦的沙沙声。
路西法轻叹了口气,脸上愉悦却没有半点因为叹气而消散,他抬起手,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他手心燃起。
他眼神愈发深沉,自言自语道:“有了最漂亮的一朵玫瑰,这些庸俗的花儿不就像是劣质品一样了吗?”
“我有没有说过,我其实很讨厌天国的玫瑰田。”
路西法扬起手,一把银制的小刀刺破空气和路西法涌动的魔力擦过他的手掌,路西法侧身躲过。
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从暗处出现,米迦勒摁住路西法的脖颈将他压倒在玫瑰田里,一把银色的尖刀贴着路西法的脖颈狠狠地扎进了土地里。
锋利的刀口紧贴着路西法的脖颈带来轻微的刺痛
不少娇柔的花朵被路西法压倒在地上,尖刺划破了路西法的西装,清晨半干的泥土也蹭到了路西法的身上。
然而路西法却没有半点狼狈的模样,至少对比身上摁着他的那人,他的确算不上狼狈。
路西法顺势卸去了力道,安安静静地躺在米迦勒身下。
他对待米迦勒总是万分纵容,自从米迦勒来到人间不再拥有他之后,作为东道主,米迦勒殿下的哥哥,他总得对他亲爱的‘弟弟’好一些对吗?
他唇边含笑,暗红的眼眸盯着身上的堕天使,米迦勒虽有着同他相同的外貌,但堕化之后,他的头发并未像绝大多数堕天使的黑色,相反,是银白的颜色。
米迦勒背上背着双剑,裹着一身破旧的斗篷,斗篷下挂着一系列银色的刀具、或者一些瓶瓶罐罐的玩意,这些都是猎魔人的标志。
摁着路西法胸膛的手被破旧的皮手套包裹着,透过布料,路西法感觉不到米迦勒手指的实感,恐怕米迦勒的手指早就化作了森色的白骨。
银白的发丝垂在脸边,未经过修剪的发丝参差不齐,不似以往那般柔软。
唯独那张脸,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和表情依然是轻而易举就能让路西法为他情动的过度凌厉的绯丽。
路西法有些恍惚,他记得米迦勒非常爱美,他的指甲总是修剪整齐,手指圆润,他总是穿着天国最漂亮的那套礼服,双手合于腰间,金色、垂入云端的发丝如同丝绸。
即使是穿上军装,他也会小心的将每一个阻碍行动的配件挂到它们该在的位置。
米迦勒变了很多,他不再喜欢那些漂亮的衣服了,是因为他再也无法穿着给他那挚爱的、尊敬的父神看了吗?
路西法本来很好的心情因为自己的想法变得有些微妙。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米迦勒,慢条斯理的吐出问候:“早上好。”
“米迦勒,我想明白了。”
“你可以杀了我,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对吗?在万年以前。”路西法的眉眼弯弯,狭长的眸子更是透露出些许邪肆的魅惑。
米迦勒眯起眼,他按着刀刃的手几乎因为用力过猛脱力,凝聚的杀意转化为魔力令周围的玫瑰全部凋零,他的眼睛充血满怀杀意的盯着下方的路西法。
路西法——
路西法总能轻易摧毁他最真爱的东西。
他的家乡、他那碾碎的傲骨,他的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早已破碎的信仰,他自己、他的路西法。
但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路西法,米迦勒清楚,他被父神抛弃了,他在天国陷入沉睡,再度醒来便在路西法怀里,以堕天使的身份。
无论他如何呼唤父神也得不到回应。
除去愤怒和憎恶之外,笼罩在米迦勒身上被掩盖的、层层覆盖下的是化不净的悲哀,一些更深层的、无法被解读,无法言语的原因。
突然的,米迦勒就感到一阵无力。
路西法痴迷的盯着米迦勒这双被愤怒染的通红的双眸,令人沉醉的颜色,像是浓郁的红酒,这是他赐予米迦勒,只有他能改变米迦勒,只有他能让米迦勒为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能做到吗?
最终,米迦勒阖上眼帘,他收敛了愤怒,冷淡的对路西法说:“滚出去。”
路西法笑了,他想要的可不是从米迦勒口中得到这句话。庆幸的是,他总知道如何轻易激怒米迦勒。
他用脖颈轻蹭银刃,毫不在意那尖锐的银刃划破了他的脖颈,带着被圣水浸泡过的灼痛,黑色的鲜血从脖颈流出,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入被他压在地上的凋零的玫瑰。
路西法的表情沉醉,宛若饮下过量的美酒一般醉熏。
他餍足地眯起眼:“但我不后悔,所以你该杀了我。”
“杀了我吧,米迦勒。”
米迦勒定定地看了眼眯着眼的路西法,他番红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悲哀,随即拔出银器,起身打算离开。
路西法却突然握着米迦勒的手,控制着米迦勒将刃扎向自己的心口,米迦勒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垫住路西法的心口,刀刃插进了米迦勒的手背,没有流出一丝鲜血。
因为他没有掌肉只剩下了掌骨。
“真是个疯子,路西法。”米迦勒抓着路西法的领口冲他大吼。
随即低下头,狠狠地咬上了路西法的唇瓣,这一口几乎把路西法的唇瓣给扯了下来。
路西法不甘示弱地回咬,尖锐的犬牙划破米迦勒的唇瓣,他们撕咬着彼此的唇瓣,黑血交织在一起,浓郁的血腥味同馥郁的花香混在一起。
无关情和爱,只有发泄。
路西法紧搂着米迦勒的腰,忍不住闷笑出声,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愉悦,他知道米迦勒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朵伤痕累累的玫瑰终于被他拔净了刺。
他早该知道的,对付米迦勒就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绝望永远无法折服米迦勒,但路西法清楚,他对米迦勒来说是特殊的,正如米迦勒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一样。
所以伤害自己才是对付米迦勒最好的手段。
可笑的是他居然现在才知道,米迦勒是如此的‘爱’着他,正如他‘爱’米迦勒那样。
米迦勒凝视着路西法,那双眼眸里垂下一滴黑色的血。黑血落在路西法的脸颊。
有人在说:“我恨你,路西法。”
闻言,路西法露出愉悦的笑,他从善如流的回复道:“我也是,我也恨你,米迦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