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眼前这十几个穿红着绿的小女娘,虽然各个努力装出笑脸,但明显对程少商有忿忿之意。她们看少商今日穿戴清雅贵重,身旁侍婢环绕,而且神情自若,举止大方,和往日在葛氏跟前那或瑟缩或嚣张的模样截然不同,都是心中不服。但她们记着家里的嘱咐,无论如何也要忍住了,不可以对少商出言不逊。
——少商很快乐。就喜欢你们这种看不惯我却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过究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在程姎的热情招待一番,众人说笑一阵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其中一个菱形脸庞的女孩故意道:“……今日我都不敢认少商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少商眉毛都没动一下:“那是自然。这些日子我足高了四寸。”
另一个绿衣女孩咬着嘴唇:“不是说这个!是说你说话行事都不一样了!”
少商淡淡道:“我以前行止不淑,已被阿父阿母训斥过了。如今自然改好了。”
——之后数人试图挑话,都叫少商四两拨千斤过去了。
她的回答客气而疏离,众女孩挑不出一点毛病,便如刺在一张湿牛皮上,滑溜溜,软哒哒,水火不侵。女孩们愈加不快,终于最初那个菱形脸庞的女孩壮着胆气,大声道:“程少商,你别装模作样了,你是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以前求我们和你交好,不知有多恭敬,现在倒会摆架子了!你可还记得不久前在梅林口出恶言,还殴打……”
她声音越来越低,不敢说下去了,因为少商正冷冷的看着她。
少商直起背脊,冷漠道:“堂姊,你可要给我作证。我今日一点无礼之处也没有,一句不当之言也没说,是诚心诚意重新来过的,可有些人抓着过去不肯放呢。”时移世易,今日的程少商已不是当初的程少商了,这些脑残妹还搞不清楚状况。
程姎心里也气的不行,冷声道:“诸位阿姊这么爱说以前,不如说说吾母,我家妹妹以前一直养在吾母跟前呢。”
母债女偿,葛氏犯的过错,就算要顶也该由她来顶,而不是无辜的堂妹。那次书案风波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再不能躲在舅母衣袖之下当孩子了,该挺起胸膛担当责任了。
此言一出,女孩们噤若寒蝉,那挑刺的女孩更是脸色苍白。少商倒对程姎刮目相看。
众人尴尬相对,一时室内无声。
忽然隔壁正堂传来一阵妇女的惊呼嘈杂之声,一个邻近门帘而坐的小女娘似乎听到什么,惊喜道:“……啊,仿佛,仿佛是善见公子来了!”
女孩们俱是面上喜色,也正好借机打破此时尴尬的气氛,都齐齐拥到门帘处去偷看。
少商心中不耐,冲着程姎和几个没挤过去看的小女娘们勉强笑了下,淡淡道:“我略感不适,先告退了,请众位阿姊恕罪则个。堂姊,您多劳累了。”
说完,她团团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莲房连忙跟上。
——程姎素性厚道温和,和众人又没有陈年恩怨,等她走后,大家各退一步就又能和睦相处了。
只要她不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