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件事,你没有过错!一点都没有。”楼垚鼓了半天劲,终于发了个大招,“我心中十分仰慕你。”
他自认为这句话的重点是后半句,可车中女孩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前半句。
少商陡然沉下脸色:“什么叫我没有过错,你在哪里听到了什么?”
楼垚被吓了一跳:“没,没什么…就是你将她们弄下桥,这样做的对,没有错…”
少商心中一惊,用力撑起半边身子,小脸紧绷:“你胡说什么!哪里听来的!”除了万老夫人,不应该还有别人看破呀,何况这人看着也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我,我送走阿缡后,就回头去找你,想与你道谢……”楼垚看眼前的女孩目如赤焰,被吓到结巴,“可我没想好怎么说,就跟了你一段,看见你,你抽掉了几根桥木……”
少商颓然而倒。
果然天算不如人算,她自负智计百出,却不提防这个疏漏。这少年应是习过武,腿脚轻便,跟在后面她自是不察。
楼垚见她面若死灰,赶紧道:“你放心,我谁也没说!哪怕父母至亲我都不会说的。我要是说了,就叫我即刻就死,苍天为证!”
少商总算宽慰了些,她知道这里的人对誓言诅咒看重之极,不亚于去公证处做财产公证的效力。那么,至少这件阴私不会传扬出去,不会给万程两家惹事。
“我年幼无知,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正是羞愧难当。”少商声音低弱,楚楚可怜,“不瞒楼公子,我如今不是受了病,而是受了家法刑杖,被驱逐出都城,勒令好好悔过呢。”
看她这幅模样,楼垚何止心软了,连声音都软了:“你别怕,也别难过。依我看来,此事你何错之有,王姈活该受罪!却叫你遭了长辈的罚!刑杖打了几下?还疼不疼,我家有好药,我去拿来给你啊!”
少商暗自吐槽,你拿个毛线啊拿,难道让程家车队等你回家去拿药?!但声音却装的有气无力:“那就谢过楼公子了,你慢慢去拿,咱们先别过罢。”
这话的语病简直病入膏肓,可楼垚不但没听出来,还笑呵呵的要应声告退,总算想起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又上前一步道:“少商君,我,我……”
少年满身旭日阳光,语气坚定道,“我要娶你!”他虽然订婚十几年,但这样表白却是生平都一次。
少商本就不耐烦了,听了这话,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起来,语气讥讽道:“娶我?楼公子的未婚妻子呢?”
楼垚赶紧道:“她这个月就要嫁人啦!啊,不是嫁我!是嫁那个肖世子!”被悔了婚还这样欢天喜地,也是求生欲很强了。
少商冷笑道:“楼公子的婚约被弃,就来戏弄我?你也欺人太甚了!怎么,如今你拿住了我的把柄,就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姓楼的,你要说就去说好了,我不受你的要挟!”
市井中的小年轻男女不读书创业,闲着无聊还能干什么。她当时虽然还小,但见过的山盟海誓简直可以论打算。
温柔的阿强说‘我爱你’,阿珍就跟他同居了,虽然n年后他甩了她另娶旁人;
酷酷的阿狗说‘你是我的女人’,阿花就为他打胎了,n次,后来弄的百病缠身,因为一直没结婚,少商也不知她还能不能做母亲;
精通语言艺术的阿彪说‘迟早要结婚的,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分别’,阿春多年的打工积蓄就走向共|和了。
麻哒欺负她没见过世面是怎么的!少商怒不可遏:“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娶我?你娶的成吗?父母相告了吗,媒人寻了吗,聘礼在哪里,空口白牙来消遣我!程家虽不如你们楼家煊赫,但也不受这羞辱!……傅母,阿梅,你们快来!快找人来!将这登徒子赶走!”
楼垚做梦也想不到女孩居然这个反应,他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我真的要娶你…真的…我已经……”
少商不愿听他废话,用力扯下车帘。只听见外面一阵脚步杂乱,人声吵杂,夹杂着楼垚的辩解,然后一切渐渐远遁,显然是楼垚被赶走了。
她伏在软垫上期期的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是个人都来欺负她!
过了一会儿,桑氏笑吟吟的钻进车厢,手上还拿着刚绞好的热巾帕给少商擦脸,又亲自帮她涂抹膏脂。桑氏的手凉凉滑滑的,少商觉得十分舒服。
少商不好意思道:“让叔母见笑了。”
桑氏笑道:“放心,你叔父已经打发楼公子走了。不过……”她十分兴味,“你为何不相信他?”
“为何要相信?”少商呆呆的,“难道不是遇事先不轻信才对吗。”这样才不会受伤害呀。
桑氏一怔,笑道:“也对。”
然后她从袖中抽|出一支小巧玲珑的青竹横笛,递给少商,道:“旅途枯燥,我来教你吹笛吧。”
少商迟疑道:“不是你前阵子从大父屋里顺走了份曲谱,发觉你吹箫叔父抚琴之外,还需一个笛声来相和么?”其实是程母为难桑氏,故意叫她去打扫已故程太公的旧居。
桑氏板起脸:“顺什么顺,走什么走!同道中人互通心声能叫顺走吗?君舅在天之灵,知道我们奏他的曲谱不定多高兴呢!何况技多不压身,你多学一样有甚不好。”
少商吃过这位叔母的排头,苦笑着赶紧接过横笛。
这时外面忽响起一声悠长的鹰啸,破空而起,犹如利剑划破沉闷苍穹。桑氏忙掀开车帘,少商伸脖子看去,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中翱翔着一只矫健雄伟的苍鹰。
少商眼中浮上欣喜:“这么大的老鹰,我可从没见过呢!”
桑氏看看女孩,也望向那只愈飞愈远的鹰:“是呀。以后你会看见更多的。”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驾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以及程家护卫们有力的发令声,车队缓缓启程了。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