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吐完这一通,胃里舒服了许多。唐蘅嘶哑道:“我没事,给我瓶矿泉水。”
齐经理忙把矿泉水奉上,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
唐蘅一手撑着墙,一手灌水漱口。齐经理和孙继豪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过了几秒,孙继豪忽然说:“哎!我知道了,是不是晚上喝酒喝多了?”
齐经理:“唐老师喝了酒啊?”
“喝了点白的,当时我看他啥事也没有嘛,哎,师弟你早说不能喝,我帮你挡了不就得了!”孙继豪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有些人是这样,喝酒不上脸,看不出来喝醉没有。”
齐经理听了这话,浮夸地拔高声音:“不好意思啊唐老师,我们这地方穷山恶水的,哈哈,喝起来酒就刹不住!”
唐蘅总算站直了,嗓子仍然是哑的:“你们进去看吧,我在这……待会儿,不用管我。”
“诶,对,你在这缓缓,”孙继豪看向齐经理,“咱们进去吧。”
“唐老师,你……”齐经理显然不大放心,一扭头,突然想起什么,“小李,你和唐老师认识啊?”
果然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那么孙继豪一定也听见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问。
唐蘅背对着李月驰,甚至不敢转身,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骤然缩紧,发出咯咯的战栗声。
李月驰笑道:“对,我和唐……老师,”他顿了一下,故意似的,语气加重了,“我们是大学同学,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是的,”唐蘅转过身,仍然不看他的脸,“没想到。”
“你们是——校友?”齐经理瞪大双眼,兴奋道,“这可太巧了!那你陪唐老师待一会!”
孙继豪站在一边,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李月驰痛快应下:“没问题。”
齐经理和孙继豪进了小店,巷口静下来,只剩唐蘅李月驰两人。不过几秒钟,方才乱糟糟的空气和光线仿佛被瞬间抽走,四下里,尽是寂静和黑暗。
唐蘅仍旧望着地面,不抬眼,却知道李月驰望着他。
他们之间似乎填满了某种透明胶状物,挤压得四肢无法动弹,唯有视线能穿梭其间。唐蘅恍惚地想,他们六年不见。
李月驰忽然轻笑一声,随即抬腿向唐蘅走来,只走四步,他很瘦很长的影子便与唐蘅的影子交叠进同一片灰暗,仿佛亲密至极。
“唐——老师,”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带了几分玩味,“我把你恶心成这样?”
唐蘅不应,只觉得芒刺在背。他不想解释说我晕车了,尽管六年前李月驰对他晕车的毛病再清楚不过。这情形令唐蘅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像做梦。他知道李月驰老家在铜仁石江县——但是怎么就这么巧?
李月驰又笑着问:“你来这儿干什么?”语气就像他们真的只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唐蘅用力挤出两个字:“工作。”
李月驰“哦”一声,顿了顿,学齐经理的话说:“我们这地方穷山恶水,真是辛苦了。”
穷山恶水么?唐蘅分明记得当年他口口声声说,以后带你回我家,夏天的时候山里很凉快……
唐蘅无言垂眼。挣扎了片刻,逼迫自己开口:“你有烟吗?”抽支烟,总比这么干站着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