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停在村委会的院子里,出了院门,便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溪对面散落着几户木质黑瓦的民宅,旁边是个低矮山坡,坡上有一级一级的梯田。而在梯田之后,则是很高的山,树尖使山峰的线条变得毛茸茸的,仿佛很柔软地戳进天空。
可是山在那里挡着,除了山,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看什么?”李月驰说。
“看那座山……后面是什么?”唐蘅问完了,猛地想起小学语文课本上那首诗——山的那边是什么?是海。
“还是山。”李月驰说。
唐蘅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山的后面还是山,这句话若是出现在电影里,一定可以被文艺青年们解读出千字长文,可是在贵州,在这个地方,山的后面还是山还是山还是山,这是一个客观描述。唐蘅忽然想,李月驰小时候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吗?可答案该令一个小孩多么沮丧,他只是想象一下,似乎也跟着沮丧起来了。
“不过后面的山上种了很多中药,”李月驰又说,“你想看的话,待会儿顺路带你去。”
“中药?”
“嗯,还有几十棵无花果树,想吃无花果吗?”
“不用了,我们有规定,不能吃村民的……”
“这个不算。”
“啊?”
“无花果是我家承包的。”
唐蘅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李月驰言下之意是说,他不算村民,因为他是他男朋友。
他复杂地看向李月驰,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孙继豪为首,旁边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孙继豪说:“这位是唐蘅老师。”
“哎,唐老师!您好您好,路上辛苦了吧!”男人用力地和唐蘅握手,“我是半溪村的驻村村长,郑思。”
“郑村长,您好。”唐蘅说。
“唐老师,这是我们村支书,王恩平,这是……”
唐蘅一面与他们寒暄,一面被簇拥着走进了村委会。在会议室坐下,村长亲自递上热茶,笑呵呵地说:“真是辛苦老师们了,我们这儿啊,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最多的就是老人小孩,老师们做起工作可能不太方便。”
“哈哈,这不就需要咱村委会配合了嘛!”孙继豪语气挺豪爽,“正好你们村的小李也来了,小李和我们唐老师,老同学啊!”
“啊?是吗?”村长眼睛瞪大了,表情有些不自然,“哈哈,我是去年冬天才来驻村的,小李他们年轻人不经常回来,具体情况我还真是不太了解……”
半溪村共有125户村民,按照地理位置分为半山组、半溪组、李坝组,半山组和半溪组距离近些,李坝组则相对较远,开车过去需要二十分钟。孙继豪冲唐蘅嘿嘿一笑:“师弟,近的两组一个人,远的那组一个人,你选哪个?”
唐蘅第一反应是,李月驰家在哪个组?